天下之大,何处可能容她?
秋景浓像是被问住了,目光穿过秋景裳的脸,仿佛抵达了遥远的记忆彼岸。
半晌,秋景浓挽起一个璀璨夺目的笑容,道,“若是给姐姐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姐姐难道不想去做一些之前没有做的事情么?”
秋景裳慢慢睁大眼睛。
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在她脑海里。
秋景浓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道,“姐姐便好好休息吧,过几日你身体缓过来些,便将你送去见他。”
秋景裳点点头,重新放松下来,心中竟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秋景浓帮忙给她掖了掖被角,便起身退出去,将房门仔细关上。
一出门,就看见青衣墨发的女子垂眸以静候的姿势站在一处。
是青流。
“怎么了?”秋景浓转过身来,皱着眉,此地是长宁远郊的一处别院,为了确保无人知晓,秋景浓来都是极其小心,只带了青流一人。
“方才府里来报,说夫人回来了。”
夫人?
秋景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她娘亲崔韵之回来了。
“娘亲和哥哥都在府上么?”秋景浓快走了几步上前,急切地握住了青流的手,后者甚至能够感觉出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青流使劲儿地点点头。
她知道秋景浓思念崔氏,思念秋意南,思念从前。
回到府里,秋景浓几乎是一跳下马车,就一路小跑地冲进了厅里。
彼时崔氏正坐在一旁和叶瑾说话,听见匆忙的脚步声,方才扭过头来看秋景浓。
时光和苦难似乎并没有在崔氏脸上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那人还是一如从前的娴雅高贵,眉眼纤长宁静。
仿佛这么久的分别就像是一场梦,梦醒来,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崔氏微微绽开一个笑意,招了招手。
秋景浓眉眼带笑,偷眼看了看一旁微笑着的叶瑾,快步走到崔氏身边,拉住崔氏的手,道,“阿浓这不是太想娘亲了么!”
说着话,秋景浓朝四下一看,才发觉厅里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人。
秋意南就站在一边,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人了。
相比当年在京中时那个每日勤奋读书,规规矩矩的贵家公子,此时站在一侧风流倜傥,嘴角含笑的少年似乎更加引人注意。
那时听温绪说,崔家倒是给了秋意南不少拂照,这一番磨砺,也算是云游历练了。
视线再往后,是偏坐一隅的郑氏,身体还未痊愈,因此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秋景浓却觉得郑氏整个人都和从前的她不一样了,不单单是脸色,还有神情。
从前那个眼睛里充满了戾气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相反的,倒是目光柔和安宁,一只手支着下巴朝秋景浓微笑了一下。
秋景浓有点不敢相信,定睛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疑惑,扭头去看崔氏,后者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她们不会吵个翻天。
秋景浓带着这样的希望,目光左移,却见秋景华眼中一如既往的怨恨。
甚至较从前更加严重,当年那个名动长宁的倾城美人,如今已经红颜尽失。
佛家说,相由心生,大约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心中耿耿于怀的怨念将她侵蚀,才导致如此面貌吧。
秋景浓目光中带了几分同情,她原本就没打算和秋景华做敌人,此时不免心生悲戚。
秋景华比她还略大些,过了年也是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可惜逢着了祸事,生生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此时容颜已逝,年纪又大了,再加上早就没了大司马府五小姐的光环,若想觅得良人,恐怕也是不易了。
只是那人眼中却依旧是满满的怨毒,四目相对,果然还瘦不肯放过一个挤兑秋景浓的机会,开口道,“浓妹妹倒是过得滋润呵,若不是当年你顶替了我嫁过去……”
眼看着秋景华越说越下道,还没等其他人开口,郑氏突然出言打断了秋景华的话,厉声制止道,“华儿!”
秋景华话说到一半,不甘心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去。
郑氏随即温声道,“华儿不懂事,还要请夫人见谅。”
夫人……
当初何曾想过,有一日身为庶民的郑婉仪,竟然要对当年“倒贴的杂种”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夫人”。
秋景浓赶忙摆摆手,道,“郑夫人可别折煞了阿浓,还是唤阿浓罢。”
郑氏也是一愣,约是没想到秋景浓不计前嫌,也就点头应下了。
她还以为秋景浓必定要借着身份地位好好打压她们母女一番。毕竟当年秋景浓冲喜出嫁时,她们非但没有丝毫同情,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