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忘的瞳孔蓦地放大,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依旧是满身的狂傲,唇边泛起一个笑。
“在下全然不记得,有何不能心安?”
什么秋家,什么东陲,还有面前这个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女子微微失神的俊雅男子,他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如何不能心安理得?
秋景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叶瑾淡淡的口气打断了,“阿浓,不要勉强他。”
沉默片刻后,秋景浓扭身坐回叶瑾身边。
失忆是失忆,可秋意风事不关己的态度与从前如出一辙。
他就是秋意风,却不肯配合着想起前尘。
若说秋意风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如果他没失去记忆,只怕秋意风早就一个巴掌打过来了。
早年在府里,他便是秋景浓绝不会去惹怒的人。
而今天她有些失控和唐突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用失忆的借口完全摆脱掉自己之前的人生呢?
叶瑾朝秋景浓摇摇头。
你如何叫醒一个根本不愿醒来的人呢?
“叶夫人,既然无忘不愿,还请叶夫人不要强人所难。”书邀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大有一副为无忘做主的样子。
秋景浓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弃,看了叶瑾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施礼道,“既然如此,景浓不会勉强,这就告辞,但求二哥一旦想起,还请知会长宁一声。”
潋滟山本就没有世俗的那些规矩,叶瑾跟着起身告了辞,也没什么繁文缛节,便直接叫了等在门口的青流青沙兀自下山去了。
与无忘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秋景浓突然侧过头,用低得只有无忘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重活一世,未必会比从前过得好。二哥,我知道。”
她知道。
她是从死境归来的魂,是真真正正死过一次的人,这一世过了这么久,除了躲过了满门抄斩的厄运,秋景浓并不觉得有多顺遂。
或许一生本就该起起伏伏,需要勇气面对未知的风险,也需要勇气承担过去犯下的过失,才能构成完整的一世。
她从前死的早,没来得及参透种种精妙,这一世虽然给了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是跌跌撞撞,从未按照她的设想平平稳稳地过下去。
未来本就有无数岔路,如何能选择一条最好的呢?凭的都是运气罢了。
割舍掉过去,会快乐吗?
他将永远是一个无家无姓之人。
无忘听她一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那人已经走走远,不禁怔了一怔,就听见银发白衣的阁主一声轻叹。
书逝自然是跟着四人一起,将她们送下潋滟山了。
或许因为是下山,一路上关卡暗防似乎少了不少,秋景浓心情不大好,闷着头只顾和叶瑾朝前走,也没和书逝再起什么冲突。
直到了山脚下,天色已经渐暗,秋景浓竟然也不觉得闷累。
到了来时住过一晚的客栈,书逝便算是送到了地方,要告辞了。
到这里,一向聒噪风流口无遮拦的书逝便要和她们说再见了。
自从秋景浓嫁给叶瑾,书逝便一直跟随在叶瑾身边,秋景浓都快忘记了,他原本只是因为叶瑾失明才从潋滟山赶去长宁的。
后来他一直没走,秋景浓竟然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书逝会一直都在。
想到这,秋景浓竟然自虐地觉得,心底里一丝不舍。
书逝毒舌,对她的态度一向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可是心其实很软,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冷不丁少了这么一个聒噪的美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看着那个洒脱风流的美丽背影,秋景浓有些微微出神。
“我真是很奇怪,为何潋滟山众人对书逝都这般尊敬?”
而且一趟潋滟山下来,秋景浓只觉得各人都清心寡欲,面无俗色,怎么偏偏出了书逝这么一个妩媚妖娆的主儿,导致她之前,还以为潋滟山的人个个都似他一般。
这样的鹤立鸡群,怎么看都有突兀。
有手臂温柔地环上她的柔软腰肢,叶瑾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耳侧徘徊,“书逝和山主关系匪浅,山主对他纵容得很。”
怪不得……
只是山主的秘辛,再多,恐怕叶瑾也不知道了。
秋景浓点点头,忽的想起一件事来,“咱们去了千金阁,怎么没拜访千金阁阁主?这样不是有些失礼?”
潋滟山虽没这么多规矩,可她们毕竟是俗世之人,俗世的规矩理应守一守。
“你知道失礼?那时还起身就走,那时候便不觉有什么?”叶瑾好笑地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
秋景浓脸上微微一热,她早上昏了头,只想赶快离开落星阁,怕自己忍不住去质问秋意风,哪里想到礼节是什么。
叶瑾又没拦她,也就被她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