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在四十四中活得游刃有余的学生哪个不是玩世不恭?或许在这类人眼里,会玩弄女孩子的心才是值得吹嘘的资本吧。楚眠相当恶心这种行为,但奇怪的是,这如果发生在于燃身上,楚眠却觉得他只是纯粹记性不好。
话题被挑起后,于燃开始回忆初中的那段时光:“我初一的时候觉得能当上学校老大的人都可他妈牛逼了,但后来发现也就那样吧……比如你刚才见到的那个傻逼,还有咱们学校的蔡寒川,都是一类弱智。”
楚眠轻笑:“你不是说后来四十四中的人都听你的了?”
“废话,我跟他们能一样吗?”于燃撸起袖子,“我是靠人格魅力当上老大的!还凭一己之力提高了我们年级中考平均分!”
楚眠不信他这种鬼话,“讲讲。”
于燃娓娓道来:“其实我以前在学校不怎么打架的,尤其是初三……”
他没有撒谎,中考那年确实格外老实,不迟到不早退,甚至回家还写作业。因为他想考高中,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进入向往的中央美院。
四十四中女生寥寥无几,不过自己班里就有一个,在男生堆里显得格格不入。她从不和别人交谈,对大家敬而远之,总是戴着口罩默默学习。
于燃三年来第一次跟她说话,就是她恳求自己帮忙避开黄枫骚扰的情况下。
女孩清秀的脸上有几道泪痕,于燃虽然平常对异性的保护欲不高,但看到别人哭着求助,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黄枫那时是学校的扛把子,大概是打架打腻了,初三开始对女性感兴趣,看见学校里有个女生天天戴口罩,就强迫她摘下来;发现她长得不错,就强迫她跟自己搞对象。女生不敢让家长担心,也指望不上老师,迫于无奈找到了班里个子最高的男生。
于燃独身一人去找黄枫,然后没什么悬念——完全被对方武力压制。
但是在容港,打架并不是单纯追求真刀真枪不要命,反而是脾气越愣的人越占优势。尤其是像黄枫这样真心想“混社会”的青少年,更是潜意识里就把自己跟普通地痞流氓区分开来,十分讲究所谓的“江湖规矩”。
当时的于燃半条胳膊沾满血,在地上倒了片刻,又忍痛起身继续握紧拳头。黄枫反复几次将他撂倒,最后都烦了,没好气地让他滚,但于燃置若罔闻,爬起来哑着嗓子轻蔑地丢下一句“你有能耐就把我打死”。
他这话说完,就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于是索性身子一横,在众目睽睽之下挡住黄枫的去路。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黄枫犹豫了。
他如果直接从于燃身上迈过去离开,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敢真正往死里打于燃,身为容港的混混要是承认自己胆量不够、犯怂了,远比被人打得血肉横飞更屈辱。
黄枫知道自己遇上了心更狠的对手,他蹲下来,拍了拍于燃的脸问:“你也看上她了?”
于燃只是摇头,渗血的喉咙很嘶哑:“我答应她了,要让你离她远点……”
“所以……我得讲信用。”
黄枫登时恼火,他也说不上来心里那团愤怒源于什么立场,只是知道自己这场架打输了,他除非真杀了于燃,否则从道义上来说没有胜算。
“滚。”
那天以后,四十四中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认定于燃才有资格扛起学校的旗帜,都心甘情愿地追随他。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于燃拿着喇叭站在教学楼楼顶,大喊着:“兄弟们——”
楼下欢呼声不绝于耳,众人等待他发号施令。
“初三了!都给我好好学习!”
底下立刻骂声一片。
“哎,楚眠,你觉得咱们中考卷子难不难?我考完以后听别人说题都不会,但我写的时候挺简单的啊……”于燃伸着懒腰走进宿舍楼,“是不是因为我很有学习的天赋?”
楚眠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思绪都被另一件事转移了——
自己对于燃的认知没有偏差,果然这个麻瓜跟“恋爱”这种词汇不匹配。
毕竟连自己都没体验过喜欢别人的感觉,要是这方面被于燃领先,楚眠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当然,他也不想在高考之前分心,无论出现多么优秀的女生,他都有自信对别人漠不关心。
下午训练,于燃又是一顿腰酸腿痛,他注意力不集中,总慢半拍或是做错动作。晚上他坐在下铺,深思熟虑后跟大家提议:“咱们求雨吧?”
方昭:“怎么求?往天上打干冰?”
于燃拿起手机,在网上搜出一张萧敬腾的照片,恭恭敬敬地摆到桌上,周围堆满了零食。
他招呼着大家:“来,咱们给雨神磕头。”
众人对他的迷信行为嗤之以鼻,只有一个人很听话地过来,跟他一起跪在了地上。
“你们看看人家赵无力,服从我的指挥,”宿舍长于燃着重表扬他,“多有集体荣誉感。”
然而于燃再一回头,就发现赵无力已经撕开雨神的贡品开始吃了。
方昭走过来弯腰拿东西,瞥见于燃的行李箱敞开着,居然放了一口锅和电磁炉,“你他妈带这个就不怕给处分啊?”
于燃反问他:“怎么了,火锅重要还是处分重要?火锅难道不值得你为它冒险吗?”
“那你材料呢?你该不会行李箱里带了肉吧。”
“肉当然要吃新鲜的啊……”于燃说着,从箱子夹层里掏出一把刀,“过来吧丢哥。”
“操,滚!”方昭忿忿不平,“大神肉厚,你切他。”
于燃不多开玩笑,把危险的利器收好,揉着肩膀说:“他们高二的不是学农吗?等我腿不疼了,就跟楚眠去那边偷点菜,咱们回来吃火锅。”
躺床上的楚眠立刻沉着脸色拒绝。
方昭语重心长地说:“你俩偷情被罚的俯卧撑还没做完呢,菜就先别偷了。”
转天一早,雨神没有显灵。
大家失望地起床穿衣服,突然听见于燃痛苦地呻吟几声:“我操,腿怎么比昨天还疼!你们谁半夜偷偷打我了!”
“乳酸堆积而已。”楚眠漫不经心地解释,“你跟教官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