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之间,菜也陆续上来了,大家的筷子争先恐后,就怕下手晚了就没得吃了。没听见导演说的吗,以后要想吃大餐,做梦。至于攀交情,套近乎,大家都是一个剧组了,来日方长。太过猴急只会给别人留下急功近利的形象,这个剧组大都还是聪明人。
“随舒,你那么瘦,要多吃点。”坐在随舒旁边刘虹今年已经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十年,极少见过气质这么干净的孩子,随舒的年纪又刚好跟她儿子差不多,于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的妈妈情怀。
“谢谢虹姐。”随舒对着刘虹笑了笑,然后又用公筷帮她夹了一筷子木耳,这道菜一上来,虹姐立马就下筷了,只不过这道菜离她有点远,一两筷之后刘虹就不好意思再夹了,不过这点距离对于随舒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人家是手长腿长的真男神。“虹姐您也多吃点。”
刘虹满意地看着随舒,又给他打上了体贴的标签,连夹菜的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看来不愧是现在年轻人口中喊着的男神啊。别以为她没发现,这一路上可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一直偷看着他呢。
被打上体贴男神标签的随舒却有点心不在焉。刚才敬酒的时候,他也跟着喝了一杯,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口腔滑入,随后流向全身四肢。柔润,清香,醇厚,入口绵长,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当年他最喜欢的一种酒,百末旨。随舒不确定地又倒了一杯,细细品味。
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的随舒,其实思绪早已远走高飞了。有多少年了,自己再也没有尝过最钟爱的那一种酒了。虽然随舒的性格有足够洒脱,足够随遇而安,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过去的二十几年,是否是一场梦?庄生梦蝶,亦或碟梦庄生?
“年轻人,可不能贪杯啊。”刘虹见随舒照顾身边的女士照顾得面面俱到,但是自己却没有怎么吃东西,反倒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忍不住提醒道。没办法,随舒长得好,人又有礼貌,总是忍不住把他当成自己家的孩子。
“虹姐说的是。”随舒闻言,听话地放下了酒杯。对于长辈,随舒一向是很敬重的。而且,对于想知道的答案,随舒也已经得到了。
杯中的酒确实还是那种酒,但人已经不是之前的人了。酒的味道熟悉如旧,但是却少了一个可以举杯共饮的人了。但是不管如何,能再喝到百末旨,对于自己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待会问问店家,酒可不可以单独外售,拍完戏后多买几瓶带回家慢慢喝吧。
难得机会敞开肚皮,大家都十分尽兴。一顿晚饭下来,大家已经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当然并不排除大家已经微醺的原因,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说明了一个重要的真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圈子,搓一顿都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有效方式。
“散了,散了,明天早上有戏的人千万不要迟到啊。”吃得尽兴的王导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就连嘱咐的时候都显得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的。
尽管此刻的王导有一点点的和蔼,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还是像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下来。最夸张的当属明天戏份最中的梁仲禹了。作为本剧的第一男主,梁仲禹的戏份可以说是贯穿了整部剧,想偷个懒都不行。梁仲禹背靠着自己的经纪人,一脸控诉地看着王导,手指颤抖,痛不欲生。
欣赏了一大群人哀啕的样子,王导满意地踱着步子回酒店了。哼,他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明天的表现如果不能让他满意的话,以后的盒饭都不会让他们吃得安生的。
见王导率先离开,众人也打起精神,三两成群走回酒店了。这部剧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就算王导不说,大家也会尽量争取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镜头前。毕竟每个人都想在这个圈子走得更长更远。
月光如水,清风抚人。
舒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随舒擦着头发走向了窗户,窗户旁的小桌子上,一本厚厚的书迎风而动。随舒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修长的手指翻开了厚重的书本。
这一本《元武传》,随舒已经读了两遍了。每一次翻开这本书,关于那段历史的记忆就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看着后人对当时的考究以及猜测,随舒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那么熟悉的事情,但是感觉却是那么陌生。
“元武之才,文韬武略。身兼创业守成之事,纳谏求治励精不倦。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关汉迁似乎是元武帝娄玹的粉丝,在《元武传》一书中,不惜花费大量笔墨对元武帝一生的成就进行歌颂,称“始帝之贤,自下数代,未见其比也。”
随舒的目光在书上流连,对于书中所描述的元武帝的英明神武,他也表示深深的赞同。两世为人,除了师父,他最为敬佩的人,便是元武帝了。指点江山,雄韬伟略,同时又胸怀天下,爱民如子,这样的君王,确实是社稷之福,江山之幸。而作为朋友,他虽然身居高位,但却平易近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重情重义。“士为知己者死”,有这样的人为主为友,也是他人生之幸啊。
思绪渐渐飘远,随舒的手指轻轻在被风翻开的纸张上面划行,对于这一书中《公子舒传》中所写的,公子舒乃当世奇才,善于奇谋,随舒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公子舒只不过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他所懂得的一切,都是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传授的。而真正的不世奇才,应该是他师父那样的,居江湖之远,却能掌庙堂之高。经历的越多,随舒越是惊叹于师父的博学多才,料事如神。只可惜,他几乎翻阅了所有的史书,却找不到一丝关于他的记录。一别十几年,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样了?应该也如闲云野鹤般无拘无束吧。
放任自己的思绪渐飘渐远,随舒难得享受这休闲的时刻。一阵“突突突”的敲门声将他从神游的国度中拉了回来。
这个时间点,会有谁来找他呢?随舒不禁感到疑惑。放下手中的书,随舒迈出大长腿,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向了大门。
透过猫眼,随舒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大概一米九几的身高,站在门前脸色没有一丝不耐烦,站姿也透露着一种尊敬。看这架势,似乎是专业的保镖,为什么这么晚还会来敲他的门呢?
“你好,请问你找谁?”随舒打开大门,微笑着问道。
保镖大汉并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侧身,一个穿着手工西服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酒,两个酒杯。
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神,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这种眼神,随舒只在一个人的双眸中看到过。微怔之间,男人已经开口了。
“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不若举樽共饮,随意衔杯。”
第7章 天赋
是惊还是喜?随舒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几乎在男人开口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年,他也总是用这么一个理由,将那个沉闷的男人从房中拉出来陪自己喝酒的。
虽然一时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是随舒还是让开了位置,让男人顺利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腾出一只手,男人将保镖大汉关在了门外,然后端着托盘走向了随舒原本坐着位置旁的小桌子,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去后,转身看向随舒。
明明是跟他性格身份不相符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像是练习过千万遍般自然熟练。回过神来的随舒也跟着男人走了过去。在男人转过身的那一刻,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静止了,四眸相对之间仿佛就已经有了千言万语在流淌。但是又似乎只是相顾无言,没有人先开口打断这一刻。时间似乎过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主公。”压下心中的千丝万缕,随舒一如既往,双手抱拳,朝着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士礼。
元武帝娄玹,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大陆的帝皇,从此开启了周朝长达千年繁华的开端,史称“千古一帝”。亦是当年公子舒心甘情愿追随,为之驱驰的主公。这一声称呼,从娄玹一统大陆,公子舒辞行之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了。短短的两个字,却饱含了随舒此刻复杂的心情。
当年的娄玹,现在的楼煊,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想问,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想问这些年他去哪了?过得怎样?是否曾经想起过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双手握住了随舒抱拳的手,越抓越紧,越抓越紧。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想不顾一切将这个揉进自己的骨血,不再让他离开自己一步。只是尚存的理智在制止着他。
“楼煊。”男人的双手渐渐用力,轻启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楼煊。”随舒心领神会,从善如流地开口叫道。当年他还是一国之王的时候,私底下也与自己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在他的心中,这个人,是自己追随的主公,更是自己的好友,一生难得的知己。
感受着男人抓着自己的手的力度,随舒脸上却出现没有不适的表情。他可以感受到楼煊内心的激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这世上,有什么比久别重逢,甚至是在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情况下再见更令人激动呢?
再次听到这个人温润清朗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楼煊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全身的血液才开始流动。多少年了,每当午夜梦回,脑海里总有他在月下温润的笑声,有他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浮现。可惜每当醒过来,面对着黑暗空阔的皇宫,总是冰冷的现实在等待着自己。
“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了。”楼煊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长手一拉,随舒被楼煊揽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随舒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稳重沉闷的人会有如此激动的行为。也许,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他原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在乎。思及此,随舒心中不由得心生愧疚。抱着这种心态,随舒渐渐放松了自己,右手像是安抚般轻拍着楼煊的背。
感受到随舒的安抚,楼煊渐渐冷静下来。当随舒离开自己怀抱的那一刻,心中那种空虚的感觉又一次袭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带着安抚性的笑容,楼煊再次开口,“你……”
楼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听见他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随舒又笑了,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善言辞,直白。“再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楼煊也扯出一个笑容,他真的很开心,这一辈子第一次感到这么开心。不断提醒自己,慢慢来,这一次,一定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