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看他一眼:“怎么样,你觉着这合不合你的心意?”
赵芳敬低头:“臣弟万不敢当!”
“你敢,你当然敢,”皇帝重重地叹了声,道:“你起来吧,也不必惶恐,这是朕的意思。”
赵芳敬握着那卷圣旨,神色复杂地起身。
皇帝道:“本来,朕是不会如此做的,毕竟这太过惊世骇俗,不容于常法,但是万事皆有破例,且又出了宁王一事,朕也看开了。”
赵芳敬仍是不语。
皇帝说道:“你知不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看穿你的心意的?”
赵芳敬这才有些艰涩的开口:“臣弟、不知。”
皇帝说道:“是从你……主动跟朕求乔养真的时候。”
赵芳敬双眸微微睁大。
皇帝说道:“再怎么疼惜那个孩子,也不至于想用这种方式守护她。除非、你是对她有情。甚至……你是非她不可。”
赵芳敬心头隐隐战栗:“皇兄……”
皇帝说道:“其实,朕也试探过你。”
赵芳敬微怔:“什么时候?”
皇帝说道:“就是曦儿去西疆的那次,后来你不是也自求前往吗?”
赵芳敬点头。
皇帝说道:“本来朕……错估了形势,朕本来想设一个局,看你如何对待曦儿,没想到情势超乎朕的想象,你非但没有对曦儿下手,反而救了他,那时候朕还以为,是朕误会了你。”
赵芳敬听到这里,才苦笑道:“原来是这样。”
皇帝说了这么多话,未免有些气衰力竭,停了片刻后才说道:“芳敬,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曦儿,你明明有很多机会。”
“曦儿很好,虽然……曾经做过错事,”赵芳敬闭了闭双眸,淡淡地说道:“正如皇兄所说,我难道是冷血无情的畜生么?”
“你当然不是,可也许……你是太过自信了,你觉着曦儿的存在,也阻挠不了你。是不是?”皇帝了然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赵芳敬哑然失笑:“皇兄,你真是……”
皇帝却又沉声说道:“唯有一件事,让朕意难平。”
“是什么事?”
皇帝的声音有几分严厉,喝道:“宁王。是宁王。你知道朕的意思吧。”
赵芳敬皱眉,低下头去。
皇帝说道:“宁王檄文上那些话,仿佛是胡话般,却言之凿凿,可见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挑唆过。朕想,这些人大概、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赵芳敬不语。
皇帝道:“朕不是怪罪你,就算是挑拨,宁王若是正统皇室子孙,也不该轻易地给挑唆到反叛祖宗的地步,而且他所纵容的叛军种种禽兽所为,毕竟也不是别人能唆使出来的,只能说你给了他一点引子,他自己便暴露了不堪的本性而已。”
赵芳敬眼神复杂:“臣弟……”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赵芳敬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皇帝病弱,这一巴掌打的自然不重,可是对赵芳敬而言,却如同给烙铁狠狠烫了一下似的。
他皱着眉,撩起袍子,重又跪了下去。
皇帝身形一晃,胸口起伏,盯着他道:“可是!朕意难平的不是失去一个不孝子孙,朕意难平的,是此事牵连了那么多百姓,造成朝野动荡,民心不稳,你……不觉着太过了吗!”
过了半晌,赵芳敬才开口:“皇兄,我也是被逼无奈。”
“什么无奈,为了这皇位?还是为了……”皇帝恨恨地将那三个字压下去,因为他心里隐隐觉着不可能,“你说!”
赵芳敬道:“皇兄容禀,皇兄不知道的是,臣弟曾经选择过安分守己做自己的亲王,但是,结局却比现在的局面更惨烈许多。”
“你、你在说什么?”皇帝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赵芳敬道:“臣弟惭愧,臣弟此刻所说,句句属实。不管皇兄信不信,我这样做,对谁都好。”
“闭嘴!你到底、是何意思!”
赵芳敬垂头,突然想起那个在自己王府静室打坐的夜晚:“皇兄试过盘膝打坐吗?”
静坐,这本是修道人常有的功课。
皇帝好道,自然也并不陌生。
“当然。”
“皇兄信不信,臣弟曾经在一次静坐之中,看见了将来要发生的事。”
皇帝缠绵病榻,脸色本就不好,听了这句,脸上血色更是退了个干干净净:“你、你再说一遍?”
赵芳敬道:“臣弟看见了将来发生的事情,我所信任看好的人,受人挑唆,想置我于死地;我所珍视掌心、不舍得她受丝毫伤害的人,被肆意的践踏,折磨诋毁。到最后、到最后,战火从梅阳烧到了京城!”
皇帝屏住呼吸:“你、你说……”
他觉着自己不该相信赵芳敬所言,但是潜意识中,却隐隐地有种感觉——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