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书则是感激涕零,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出了两仪殿,一刻也不耽搁的就派人送信回家给妻子——准备好了接闺女回来!
夫妇二人早有默契,女儿总不能就这么孤独终老了,先送到别庄上住一阵,或者到寺庙道观里转一圈。二、三年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依旧是万家求娶的名门淑女!
待正式的文书下来,袁尚书把女儿接出了由御林军把守的吴王府,父女相见,真如隔世。袁氏泣道:“今日终于重见天日了。”袁尚书道:“是圣人的仁德。”回来就亲笔写了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折子递了上去。
桓嶷看了这奏折,会心一笑。他不是非袁尚书不可,备选的也有几个,但是袁尚书最容易突破,施恩容易、交涉也容易。世人都以为只有大臣巴结皇帝的份儿,每个人都想跟套近乎。话不能说错,反过来说,皇帝也需要与大臣好好相处,有点恩义的最好。
作为一个新皇帝,没有“托孤老臣”掣肘,却不能不面对一件所有职场新人都会遇到的事情——老鸟不大鸟你。再尊敬,新君桓嶷与执掌天下几三十年的先帝桓嶷,在大臣们心中的份量也是不一样的。桓嶷就是要慢慢淘换上一些由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既是公事的需要,也是个人的需要。
轻轻将奏折放到一边,桓嶷心道:【种子已经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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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嶷将袁尚书当种子种,梁玉却已经到了收获第一季的时候。
袁夫人在家焦急地等着女儿,待丈夫将女儿接到家里,一把将女儿搂了过来,哭道:“我的儿,你受苦了。”袁氏也哭道:“累父母忧虑,是女儿的不孝,阿爹阿娘费了不少心神吧?”
这个怎么说呢?也是真的关心女儿,否则断不能让女儿这么快就出来了。袁夫人道:“不碍的,不碍的,回来就好。”这才将女儿打量,女儿憔悴了很多,袁夫人道:“先沐浴更衣,原先的装束都不要了!衣裳首饰都重新打了来!”
袁氏道:“我唯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胡说!”袁夫人嗔道,“你好好的,听我的话。先装扮起来,与我去见个人。”
袁尚书的奏折递给了皇帝,袁夫人不得带着女儿去谢一谢梁玉吗?袁尚书都得承认,如果没有这一点似有若无的关系,桓嶷可能会选择别一个人而不是他,这就是姻亲的用处。
袁氏也不笨,问道:“是拜谢哪一位于我有恩的人吗?”
袁夫人拉着女儿回房,低声将来龙去脉讲了。其中对皇帝的猜测,袁尚书连妻子都没有讲,袁夫人也无从得知,只说了梁玉是个中间人。虽不中,亦不远矣。袁氏道:“人生起起落落,西乡房到了起的时候了。”
袁夫人一笑:“好人总是有好报的。”她亦是名门出身,这时节去一个往常不大瞧不得上眼的同族人家里,一点也没有拉不下脸来。等女儿换好了衣服,在家里吃了顿舒心的饭、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就拎着女儿登门看望梁玉去了。
母女俩来得挺巧,正赶上梁玉在生产。
袁夫人携带了女儿与长长的礼单来的,进门是梁玉接待。双方见了面都挺高兴,扪心自问,梁玉觉得桓岳这事儿干得忒不地道了,她对桓琚的观感好,对伤害了桓琚的桓岳就没好感,也就不希望袁氏陪着桓岳蹲大牢。再看袁氏,挺端正的一个小娘子,也为袁氏欢喜。
袁夫人母女的欢欣之情自不待言,与梁玉亲亲热热的说话。刘夫人、杨夫人也不能拿大,都来见这母女二人。双方叙一回亲情,也不拿袁氏离婚说事,就说梁玉的肚子。袁夫人终于有心情问:“几个月了?看着有点大。”
杨夫人笑眯眯地道:“算来还有个二、三十天吧。”
梁玉就在这个时候觉得不对劲儿。除了袁氏,其他三人都是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不对。袁夫人惊讶地道:“这日子是不是早了?快!稳婆定好了吗?”
刘夫人道:“有!”
一面将梁玉往房里送,一面派人找稳婆,自家的灶下柴火是一直不熄的,热水昼夜都有。全府都动了起来。
头一胎,人人紧张。刘夫人、杨夫人想都不用想,袁夫人也跟着紧张。袁氏在自己获得自由的时候,也希望别人都能够有好消息。都在房门外打转。
梁玉很郁闷,她提前做了一点功课,却知道提前生育事情可大可小。阵痛结束之后,梁玉道:“去把彥长、阿先都叫回来,美娘也不要离开。派人去萧家,萧礼要在家,请来。他要不在家,请大长公主,把他们家大娘也带了来。对了,把我哥哥也叫来。”
吕娘子急道:“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梁玉道:“有备无患,谁不知道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这个还是早产!咱得把事情给安排好了。吕师,把我妆匣里那个红漆的盒子取来,快!”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梁玉点名要的人都来了,个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梁玉素来会折腾,却不会召集所有人来就为了守着她生孩子。大家都在猜测,又都担心这是不是个不好的兆头。
屋里,湿掉的衣裙已经被脱掉,安儿给梁玉披了件宽大的袍子。梁玉问道:“人都来了吗?”
吕娘子道:“来了。”
“你帮我传几句话。”
“好。”
屋外的人焦急地等着,少顷,吕娘子与美娘端着匣子走了出来。吕娘子道:“三娘有话要对大家讲。她说,早发动了,怕不好,先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有心情去生孩子。”
众人都听她转达,第一件是给父母、两位夫人的嘱托,谢了他们的养育与爱护,第二件是给袁樵,让他照顾好他自己。第三件才是重头戏,却是让哥哥们作证,给美娘、袁先准夫妇分了财产,交代了如果有不测,孩子就交给他们了。并且说,不管生的是男是女,袁先就是长子,他们小夫妻不必有疑虑。
梁大郎当时就开骂:“遇到事情就分钱!她还会不会干点别的了?”担心得直打转儿。
梁玉这一回的生产比之陆皇后几个月前也没轻松到哪里去,众人自天明捱到天黑,里面梁玉精神还有,就是生得慢。好容易天擦黑的时候,生下个女儿来,外面的人有些遗憾。袁樵笑道:“三娘好好的就行。”
梁大郎几年来养出来的一点尊贵气荡然无存,大骂:“她就是欠揍!”
话未说完,里面稳婆又是一声惊叫:“还有一个!”
双生!
刘夫人再次合起了手掌,杨夫人口中念念有词,袁夫人心道:【要是再生个儿子,可就美了。】
外面又等了许久,门又被喜气洋洋的打开了:“又添一个小郎君。”
外面“轰”地一声炸开了,刘夫人笑着回顾儿媳妇,说了一句心里话:“叔玉的运气一向是不错的。”袁夫人笑着说:“恭喜!”
袁樵有些虚脱地瘫坐到了地上,直到被“二条”搀了起来。
刘夫人已派人去亲友那里报喜,梁大郎道:“我这就回家去,家里爹娘还等消息哩!”晋国大长公主难得被别人给调出门,却又不打算走了,将孙女儿的手交到刘夫人的手里,道:“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交给她去做也可以的。大事做不来,小事还是能做的。”
晋国大长公主对梁玉的观感此时好得要命。
外面忙忙碌碌,里面梁玉睡了个安稳觉。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娘的!居然是一对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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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梁玉在娘家的经验,但凡孩子饿了哭了,当娘的第一时间就会醒过来,甚至有的时候,孩子还没醒没哭,当娘的就已经有所预感先转醒了。正因如此,她对嫂子们偶有不满,却从未有过狠心了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