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范进担心她的安全,安抚道:“无妨的。薛五、梁氏两人都会武艺,可以作为内卫随从,我家里也有几个擅长枪棒的婆子可以随行,一起带着就是。再说妾身到时候不是去高门大户,就是边塞重镇,虏骑怎么可能破的了城?更别说俺答都已经死了,塞上再无英雄,谁又能破的了边墙?除了这几个女人,郑婵的手艺不错,也带在身边伺候相公饮食,这下你该欢喜了吧?”
美眸转动,温情似水,美人低声呢喃着:“咱家花园里这几朵鲜花都跟在相公身边,就不要攀折那些闲花野草了好不好?大不了我装个瞎子,你去偷那几个贱人时我只当看不到,就是不许你在她们房里过夜,不管多晚都要回来,睡在我身边。”
等到次日,张舜卿公布了安排之后,几个被点到的女子自然个个欢喜,胡大姐却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动。她当然知道家里得留人伺候范母,自己确实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一想到这些女人都在进哥身边自己却只能关山相望,心里就阵阵泛酸。但她又不是个能打能闹的性子,就连哭都不敢在人前落泪,只能把一切都憋在心里,心里想的就是回到房里多去烧几柱香,保佑爱人此去平安,保佑自己能在相公出发前怀上范家骨肉。
张四维保举的本章上去再到批复,中间总归需要一个时间,范进此时要做的,则是抓紧时间,为自己的宣大之行做好准备。
那些指望与范进结交近而抱上张家关系或是把范进推出来当挡箭牌,向食盐领域进发的勋贵,就是范进的第一条臂膀。这些人的大多没脑子,但基本还都有常识。大家都清楚着,做食盐生意这种事,不会是自己想做,范进愿意帮忙,接下来一两年就能做成。如果真那么容易,现在淮上的盐商早都变成了勋贵子弟或是皇亲国戚。从定计划到具体实施,中间肯定有个过程,是以并不会因为范进眼下的工作变动就不再支持他。
再者范进这次去的地方是山西,也就是盐商里西商的领地范围。对于勋贵来说,西商或是徽商没什么区别,都是待宰的羊。如果能在西商身上打出条路子,让自己进入盐业领域一样是好事。是以范进只是说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向,立刻就有人上赶着出头,为范进找关系提供帮助。
万历年间的勋贵们对于兵权的掌握远不及祖上,可是在军队里总归还是能找到可靠的关系,所谓勋贵靠边站也只是相对于他们国初的地位而言,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全无影响。京营一直是勋贵的自留地,各位国公、侯、伯谁家不吃几百个空饷喝上千兵血?在军队里结交关系安插几个私人,也都是等闲事而已。
边军想要得到钱粮恩赏,军官要想获得提拔升转,都需要找到得力靠山。勋贵们在其中自有大把插手空间,能干涉的地方很多。现在为了结交张家,让家里写几封八行或是从家里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给范进当护卫都不是问题。
除了这些人以外,另一个要找的,自然就是师门。会试时的座师指望不上,启蒙的小座师却是个可以信赖的助力。候守用能从南海县令提拔为刑科都给事中,与范进的帮助密不可分,不管是从利益考虑还是情分考量,都是范进这条船上的铁杆盟友,并不会拒绝帮忙。虽然他自己对于兵事所知也有限,但是六科互通声气,从兵科为范进找关系一点都不为难。
要知范进当初千里送花正芳灵柩还乡,又把花继荫收为义子给他安排读书入监连媳妇都定了,这一系列举动在官场上早就传开,于范进的名声固然大有好处,不少言官对范进的好感也大为提高。
兔死狐悲。看着花正芳的结果,不少科道官都联想到自己,范进的这种行为让这些人都能感受到温暖。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无人抬。花正芳没有什么得力靠山,又没有多少正直遗产,范进帮他肯定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的基于道义。为了忠良不受委屈,就肯放弃自己朝内官的前途,让自己一辈子只能做朝外官,翰林储相之路断绝,这种高风亮节放眼天下几人能有?
能做言官的大多数还是颇有正义感的,甚至有的时候是正义感过剩。是以候守用一提范进的名字,兵科这边的给事中乃至都给事中就纷纷伸出援手,愿意帮忙。
这帮人在兵部监督工作,与军队打交道最多,于九边之事也颇有些了解。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想参但是得不到机会或是兹事体大,即便是言官也不敢随意发动以免引火烧身,再者很多事关系到朝中重臣,你上了本章也不会有用。毕竟眼下的朝政在张居正控制之下,这位相爷是个比较关心边事的阁臣,对于九边比较重视,会清理一些积弊,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个重大局之人。边庭私弊与大局之间,他肯定还是顾全大局。
平日积攒的黑材料这次有了宣泄的渠道,这些言官的心情其实很是愉悦。几天时间内,范进手上就收获了不少宣大军将的黑材料,内容堪称触目惊心。在九边那种地方,王法的作用被限制在最低,这些掌握兵权的武将为非作歹其实本就是意料中事,范进并没有感到惊诧。朝廷需要他们打仗,对于其他的东西就得过且过,只要不出大格就当没看见。这些东西平时拿出来没什么用处,但如果结合自己手上的王命旗牌……或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整人的东西,于九边的钱粮军械供应开支、兵额情况这些基础资料,范进已经基本了然于胸,加上之前在兵部职方司绘制地图的经历,虽然未至宣大,于那里的地理人情已经有了初步了解。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堂堂进士自然比秀才更出色。
就在范进调动自己的关系,搜集信息,分析各方面数据的当口,一个未曾想到的客人却找上门来。“退思,你这些日子找了那许多人,为何不来找我?这宣大的事,又有多少能瞒住我这个职方司主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