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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生娇 泊烟 3323 字 2天前

李士济原本是想要苏濂做个决断。昨日之事,若放任发展下去,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徐邝和李青山乃是一介武夫,只知道兵权,却没有政治的远见。皇上就更别说了,昏聩无能,听风就是雨。那晋王是什么人,他们如此逼他,难道他还真的会束手就擒?如今京卫都在他手里,把他逼急了,这江山改朝换代都有可能。

“你想让我如何?”苏濂问道。

“苏兄,到了现在,已经是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您还在等什么?先帝命我们三人为辅臣,若江山断送在我们手里,百年之后,你我有什么颜面去见他?皇上不能再如此一意孤行了。”

“你要我逼皇上退位?”

“不是你,而是我们。我们一起用假遗诏的事情,逼皇上退位,扶太子登基。这样不管顺安王的事如何,好歹晋王不会反。”李士济近前一步说道。

苏濂看着桌上的玉麒麟镇纸,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江山帝位,于他唾手可得。你这么有把握,皇上退位,他不会取而代之?”

“那又如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这些日子,皇上所作的事情,还不够寒你我之心吗?苏兄,放下那些家族利益,你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句实话,难道晋王不比皇上,比太子更适合这皇位?”李士济拔高了声调。

苏濂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摸着额头。一边是忠君爱国的臣心,一边是保护家族利益的大家长之心。他夹在忠义之间,进退两难。

后来太子和太子妃来了,他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断。朱正熙也是来找苏濂求救的,但他还没想得那么深远,只知道事情因他而起,九叔也是为了他才接下京卫的位置,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舅父他们逼迫九叔。

苏见微本来也要留下来听,却被苏濂请了出去。她乃是一介女流,确实不适合掺和政事。她并不情愿地退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叶明修到了门前,她笑着叫道:“姐夫,姐姐没同你一起回来?”

叶明修向她行礼:“家中有事,故而她没有同来。敢问太子妃,祖父是否在里面?”

“在呢,你进去吧。”苏见微让开道。

叶明修敲门而入,书房里面的气氛却不同寻常。叶明修向几人见礼,朱正熙怔怔地坐着:“不会的,事情不会变成李阁老说得那样!九叔他一向忠心耿耿,他不会那么做的。”

李士济叹了口气:“老臣敢问殿下。若您是晋王,一边是不可能捉到的人,一边是要逼死你的人,您会怎么做?若是老臣,拼死也要一搏。反正都是个死。”

朱正熙睁大眼睛:“父皇怎么会要九叔的命?”

“太子殿下以为,皇上只是为了要晋王手中的京卫指挥权?那为何要他立军令状?军令状的意思就是没有做到,就要接受惩罚。最好的结果是将晋王贬出京城,如同当年的顺安王一样,最坏的结果便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天威难测,殿下能保证,不是后者?”

朱正熙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这些几朝的老臣面前,他嫩得就像个孩子一样。他当时只是觉得父皇和舅父有些咄咄逼人,远没有想到兵戎相见这个结果。

“那现在该怎么办?”朱正熙问道。

苏濂和李士济同时沉默,他们觉得这话说出来,对太子殿下来说过于残忍。可叶明修直接说道:“殿下,如今要破此局,只有让皇上提前退位,方能保京城无事。”

“你,你要我逼父皇退位?”朱正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行的,为人臣子,怎么可以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殿下!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叶明修上前一步拜道,“只有皇上退位,晋王之命才可以保住,京城的威胁,还有藩王之乱,才可以全部平息。否则五日之后,便太晚了。江山社稷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朱正熙的手指微微发抖,挣扎道:“我去求九叔,我去求父皇……让他们各退一步。这一切也只是你们的推测,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那样……”

苏濂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朱正熙的面前,跪了下去:“殿下,臣请求您,为了祖宗基业,为了黎民苍生,不要再犹豫了。皇上退位,不过移居别宫颐养天年,做太上皇。古来也不是没有先例。而若皇上不退位,继续主政,那么靖康之耻,便在眼前!”

李士济和叶明修也跪了下来,齐声说道:“请殿下早做决断!”

“你们,你们别逼我……”朱正熙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忽然夺门而去。

“殿下!”苏濂叫了一声,双手撑于地面。

李士济摇头叹息,论为君的决断和魄力,太子还差得远。他是个仁君,但太过优柔寡断,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难免有切肤之痛。

叶明修站起来,默默地到前面扶起苏濂:“祖父莫忧,没有殿下,此计依然可行。我们分头行事,您进宫找皇后娘娘,我去找晋王。有晋王的兵力,加上您和皇后娘娘,一定能迫皇上退位。至于平国公那边,只要有人牵制就可以了。”

苏濂转头看他:“你有几分把握?”

“五成。”叶明修直言不讳,“但我们若连这五成都不赌,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输了,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若赢了,可保这江山社稷,苏家荣宠再上一层。您说呢?”

李士济附和道:“他说的没错。苏兄,别再犹豫了。”

苏濂看着叶明修,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老了,常有力不从心之时,顾虑也多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朝堂早晚是这些年轻人的。

第103章

天色暗下来, 京卫的指挥所里,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百倍。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槐树, 树叶已经掉光了,寒鸦停在树枝上,发出凄厉的叫声。负责巡夜的士兵刚才看到几个指挥使从主屋出来, 各个面色不霁,暗暗猜测发生了何事。

京城已经入冬, 到了夜里格外地寒冷。朱翊深裹着裘衣,将手放在火盆上烤着, 静静地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上辈子,皇兄的寿数还长,他不知道遗诏的事, 所以两个人相安无事地等到朱正熙登基。这辈子图穷匕见, 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容不下皇兄, 皇兄也容不下他, 两个人之间势必要做个了断。

就算他百般隐忍退让,也无法阻止这场斗争提前到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晋王府上上下下的。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看得很淡。并不是他惜命, 才一直犹豫,而是他答应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对于她来说,生命才刚刚开始, 却要陪着他冒这样的风险。

他于心不忍。

“殿下, 您府上的侍卫统领求见。”侍卫在外说道。

朱翊深收回思绪, 说道:“让他进来。”

萧祐穿着一身玄衣,在黑夜里十分不现眼,但双眼却十分明亮。朱翊深对他最早的印象,便是那双坚定的眸子,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挡。他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说道:“你坐到我身边来。”

“属下不敢。”萧祐拘谨道。他们的身份乃是云泥之别,他怎么敢跟王爷平起平坐?

朱翊深心平气和:“就当是朋友之间说说话,不要顾忌身份。这屋里也没有旁人。”

萧祐抬头看了朱翊深一眼,这才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身体还是僵直的。朱翊深一边烤手一边问道:“这么久了,我都没问过,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王爷的话,属下孤身一人。父母早年在旱灾中死掉了,兄弟姐妹离散,这些年忙着在军中建功立业,也顾不上娶妻。”

朱翊深点了点头,夹了碳添在火堆里:“当日从瓦剌回来,你说要跟着我。我给你重诺,说我在一日,必有你的荣华富贵。可如今我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顺安王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萧祐郑重地点了点头。

“四日之后,我若捉不到顺安王,皇上定要将我问罪。轻则逐出京城,派往动乱的藩地,杀死我易如反掌。重则当场发难,将我下狱,到时候整个晋王府都要遭难。我不能坐以待毙。”朱翊深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他说的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神态却十分平静,好像早就看破了一切。萧祐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跳动着铜盆上的火焰。他一直知道,晋王就是只蛰伏的猛兽,他不是没有实力一争,而是不想争。如今被皇上逼到这样的境地,这只猛兽也该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