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内喧闹震天,假山之侧,游廊内外,灯火摇弋,人影瞳瞳,一副末日将至的景象。院内王府家眷们显然已经知道了外边的情形,此刻正处在惶恐之中,似乎都在扶老携幼打包细软准备跑路。
宋楠率众人下了院墙,穿过狼藉一片的几栋庭院,前方喧哗声就在耳边,众人忙隐身房舍暗影下探头观瞧,之前前方开阔的一片庭院空地上,高高矮矮站着五六十人,小厮们背着包裹提着箱笼,婢女们扶着主人,十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子大声吆喝着指挥众人往院门口走。
宋楠明白,王府内眷这是要跑路了,谁也不愿呆在这里等死。平安郡主伸着头仔细的朝人丛中搜寻,想找到有没有庆定王的踪迹,但却失望之极,庆定王并不在其中。
喧闹之中,忽听有人高声大喝:“王爷有令,内眷不准离开,各归各房,王府安然无恙,不虞为外敌攻破,请诸位保持镇定,以免滋生内乱。”
宋楠等人忙仔细看去,只见王府家眷的前方出现了一队王府卫士,一名身材高大的卫士统领正拦在路口高声说话。
一名身着锦袍的年轻人上前叫道:“高学成,你莫来说这些废话,刚才我去大门口看见了,正门已被大火烧毁,外边的锦衣卫即将攻进来,我等此时不走难道等着锦衣卫抓了割脑袋么?”
“住口,王爷说了,如有人蛊惑人心造成内乱,就算是王府家眷也不能轻饶;外边的锦衣卫只有数百,我王府卫士近两千,焉能为他们所攻破?再过几个时辰,西崖回援大军将至,便会将城中锦衣卫和反抗之兵尽数剿灭,诸位听我一言,赶紧回房好生的呆着,卫士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王爷?那是哪家的王爷?我庆王府王爷是庆定王,安化王跑来庆王府指手画脚,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他想死,我们庆王府的人可不想跟着他一起死;我们要出去,快开了侧门让我们走。”那锦袍年轻人毫不示弱的道。
身后的几名锦袍男子和一群妇孺们也高声叫道:“我们要离开,让我们走。”
卫士统领高学成脸色阴沉,沉声道:“你是要抗命么?”
锦袍年轻人怒道:“狗东西,莫非你对主子们还想动粗不成?滚开一旁。”
高学成冷笑一声,踏步上前,骤然间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众人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那锦袍年轻人颈项间鲜血蹦出,身子噗通摔倒在地,鲜血从颈项中喷涌而出,顿时将地面染红了一大滩。
短暂的惊讶过后,人群发出震耳的尖叫声,一名女子扑向前方,伏在尸身上大声嚎啕。
高学成将腰刀上的血迹在靴子底上擦了擦,沧浪一声还刀入鞘,喝道:“这便是胡言乱语不遵王爷之命的下场;我再重申一遍,请诸位主子们各回各房稍安勿躁,有乱喊乱叫不听话的,王爷已授予本人全权处置之权,休怪本人手下不容情。”
宋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能感觉到身前依偎的平安郡主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看着庆王府家眷在安化王眼中竟如猪狗一般可以轻易的屠戮,宋楠也是很惊讶,这些人虽非如平安郡主和庆定王那般是王府嫡系主子,但也身份尊贵,说不准这中间也有敕封的藩王侯伯之类的贵胄。毕竟庆王一脉数代绵延下来,有些人虽为旁系,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安化王说杀便杀,只能说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几近疯狂了。
“你个奴才,你可知道你这一刀杀的是谁么?他是王府仪宾,荣秀郡主的丈夫,敕封的伯爵;朱寘鐇,你真是猪狗不如之辈,竟纵容手下屠戮王府内眷,有本事露个面来亲手杀了老身。老王爷啊,你在天之灵可看到了这些,你临去前却也瞎了眼,引狼入室……将好好的一座庆王府变成了猪狗横行之地,你如何心安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冲出人群,不顾身边两名婢子的阻拦扑上前来,伸手朝天,大声哭喊。
高学成沉声喝道:“老夫人,莫要出言不逊,回房去吧。”
“狗东西,老身倒要受你呵斥,给我滚到一边去。”老妇人胼指怒骂道。
高学成阴沉着脸将腰刀拔出半截,怒道:“本人只奉王爷之命行事,奉劝老夫人收敛些,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老妇人瞠目怒骂道:“狗东西,老身怕了你不成?老身活了七十年,早就活得够了,有种你便朝老身身上砍一刀。”
高学成冷笑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敢么?”说话间腰刀出鞘,举刀威吓。
那老妇人大笑连声,不但不退,反将手中龙头拐杖高高举起,朝着高学成的头上挥打过去,高学成怒骂一声:“找死。”举刀撩去,将龙头拐杖一劈两断,紧接着刀锋一转,朝着老妇人的头上砍了过去。
众人一阵惊呼,没想到这高学成真的敢用刀砍人,需知这老妇人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王府中硕果仅存的老一辈人物,身份虽是老王爷的叔叔的一名侧室夫人,但即便老王爷在世也尊称她一句老夫人,到了平安郡主这一辈,阖府上下更是尊称老祖母,就算是朱寘鐇见了她也要行礼问好,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要葬身于一名王府卫士的刀下。
说时迟那时快,刀锋落下的一刻,一声清脆的呵斥声响起:“住手。”
高学成手上一滞,堪堪将刀锋停在老妇人的头顶数分处,毕竟王府的主人们的威严无形的存在,便是高学成也不敢肆无忌惮,虽有朱寘鐇为靠山,但高学成也不是傻瓜。刚才砍杀的那人也只是王府的女婿,跟王府无血脉关系,也根本不是姓朱的一员,否则高学成是断然不会下手的。此刻有人叫住手,潜意识里的敬畏依旧存在,竟然下意识的便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