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轻笑,“不小了,已为人*妻为人母,将来或许还要为天下之母,万民表率,哪里还是小孩子家家。”
陆晋亦随他笑起来,情浅意深,“在我眼里,她永远是个半大孩子。”
“那是她的福气——”
“何尝不是我的?”
远处,日升天明,霞光似火,烧灼着这一座寂寞孤寒的城。
成灰烬,涅槃新生。
转眼间数月已过,云意在乌兰城过着逍遥日子,许多时候已记不起前尘旧事。正月里闹元宵,云意小孩子脾气一连闹了好几天,嚷嚷着要出门看灯会。玉珍嬷嬷缠她不过,只好做足了功夫带足了人,才敢领她出门。
黄昏时分,街□□竹声嘈杂震耳,舞狮的队伍窜上跳下,一会儿追绣球,一会儿登高台,占了整条街的风景。
云意被仆从护在身后,身边多一计爆竹响都有人要紧一紧太阳穴,四处盯人。
临近收尾,舞狮的小伙大约也累了,动作迟缓,弯腰谢幕。
自满地红纸、满眼热闹后徐徐走出一人,颀长身躯,翩翩风度,他轻轻一笑,便将背后血色残阳都衬得灰暗无光。
他望见她高高凸起的肚子,既欢喜,又心酸。
而她只剩下笑,盈盈如三春桃花,开在银白雪地中。
她问:“这是那一家的公子,远胜潘安宋玉。”
☆、第129章 美梦
一百二十九章美梦
他像个前来考学问的老夫子,绷着脸憋着笑眼神里上下审度,饶有架势地打量她许久,才伸出手来曲指敲她额头,“眼看就要足月,还敢到街上来凑这个热闹,好大的胆子。”
云意仰起脸来迎上他,故作挑衅,“我的胆子可都是找二爷借来的,若你不给,我拿来这份任性?”
“原来是我的错——”
“可不是么。”一转眼珠,眼尾勾一勾似女人染红的小拇指,将人的魂魄都领走。
“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则个。”伴着他赔罪的话,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她捂着耳朵问他,“二爷说什么?可千万大点儿声,这儿听不清呢。”
“我说——”他正张嘴要扯高嗓子,忽而又改了主意,转而说:“傻姑娘。”
“啊?说什么呢,我没听着。”身子往前倾,顶着个大肚子要听耳语。
陆晋笑得没奈何,一只手握住一个,把她捂着耳朵的手攥在身前,“捂着耳朵还能听见什么,赶紧走,这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一旁胆战心惊一晚上的玉珍嬷嬷终于插上话,“殿下在四海风华定了桌,老爷若不嫌弃,大可同去。”她也转了态度,从前懒得多看一眼,现如今卑躬屈膝一声声称老爷。
黄昏落尽,月上枝头。
车如流水马如龙,阑珊灯火香似梦。
街市两旁挂满了花灯,点缀一个无星的夜,展开一卷海市蜃楼的诗篇。人群挨挨挤挤热闹得可爱,猜灯谜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时欢喜鼓掌,一时又低头叹惋,人生悲欢离合,让你一眼阅尽。
四海风华不过是一桩二层小楼,谈不上豪华奢靡。陆晋一路扶着云意跨进店内,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让玉珍嬷嬷应付过去,径直往楼上走。
陆晋搀着她上阶梯,闲来问:“听说你将四海风华的主厨都请进府里,还用得着特地来这吃?”
“用得着呀。”她侧过脸来看他,答得理直气壮,“偏我喜欢,爱去哪去哪。”
他认命,点头附和,“是是是,夫人说的极是。”
推开门,正是一间清雅小筑,一桌一椅皆费心思,不是西北边防的粗狂,反而带着江南园林的细致。
二人在窗边落座,菜都是一早定好的,一眨眼就上齐。
酒是四海风华自酿的米酒,淡极了,正好让云意借此沾一沾嘴。
她率先举杯,敬酒桌对面的陆晋,“想来二爷达尝所愿,既如此,云意敬二爷一杯,就祝二爷所想所愿无一不成。”
陆晋忽然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来,一把夺了她手中斟满酒的青瓷杯,一本正经地说:“敬酒可以,我一杯干了也没问题,唯独你,一滴也不许沾。”
云意气不过,“做什么!我这都到了嘴边了,还让你抢了去,可没这么欺负人的。”
他一仰脖将两杯酒都喝个干净,再而亲手为她盛一碗汤,以解她骤然之气,“这羊肉百草堂闻着不错,夫人试试?”
云意瞥他一眼,再看向热气腾腾的鲜汤,到底忍不住,收了脾气,“我可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夫人大度,世间难寻。”
“你少挖苦我。”
“岂敢,岂敢——”这两句说得像是老夫子掉书袋,抑扬顿挫绵长悠远。
云意恨恨道:“我知道,方才在街上,你趁我着炮竹声大骂我来着。”
他连忙喊冤,她拽住他衣摆,不肯饶。“那嘴型我可瞧得清清楚楚,二爷骂我傻,是也不是?”
陆晋没能忍住,笑出声来,“看来是不傻。”
“你好大的胆子,看我回去怎么罚你!”也就是她,敢在当时当日冲着他胡搅蛮缠。
他暧昧地挑了挑眉,哑声问:“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