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偏偏娇纵 兜兜麽 3076 字 3天前

冯宝难得加重语调,郑重道:“殿下此话,臣不敢当!臣对对二小姐一片赤诚,绝无转圜。”

“你以为,你明儿一露面,哥哥能认不出你来?我猜中的事情,哥哥会一无所知?你与她之间……这事我能忍得,哥哥尊荣显贵,天子龙裔,他能忍得?杀不了你,也必定要亲手断了后患。”冯宝抬眼看过来,云意挑眉迎上去,“看我作何?咱们家血刃手足的事儿还少么?何况哥哥如今唯一的凭仗就是皇室血统,若有疑义,那些个野心勃勃的表亲立时就能吞了他!话说回来,苟且偷生?自你决心入宫那一日起,便与苟活于世这几个字离了八千里没可能回头。手上沾满了血,却还想要全身而退?冯大人,你未免太天真。”

四下寂寥,只有风吹草叶细微声响,悉悉索索似在耳畔。

“唉…………”冯宝长叹一声,心中颓然无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殿下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云意道:“我可不是逼你,我是为你指一条明路。南京?六部官员里有多少恨你恨得入骨,还没靠近南京城他们就能活剐了你。江北?五哥不但杀你,还要取母亲性命,永绝后患。你留守京城,还算不傻。但陆占涛、陆寅与本宫,你投哪一方?不着急,给你三天时间自己慢慢琢磨。”

冯宝道:“怎不是说陆占涛、陆寅与陆晋三方?”

云意上前一步,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望住他,“暗地里斗人设陷这类事本宫全然师从冯大太监,怎还须劳烦二爷?”收了笑容,正色道,“他只需在前头打好仗,其余的事情,自然由本宫一一料理。”

冯宝心下微凉,“殿下长大了…………”

她慢悠悠捏着一缕发,轻笑道:“从前冯大人不是日日盼着我长大么?怎么,如今终于成人立本,大人如此哀声叹惋又是何意?”

冯宝深深看她,如同故人相逢,又似素未谋面。如今才明了,从前养的不是漂亮小猫儿,而是吃人的虎,如今须爪齐全,转过头来就能咬住他咽喉,取他性命。“若微臣不应,殿下当如何?”

“冯大人这样顶尖的人才,若不能为我所用,一时心软,则徒留后患。更何况你与…………简直龌龊至极!如不是见你尚有可用之处,你以为本宫不想当即了结了你!可怜我父皇半世英名,竟…………罢了,你细细想,想明白了就去同二爷说。你记住,一旦点头,你就是过河的卒,到死不退!”

冯宝含笑自嘲,“臣别无选择。”

云意却道:“至少你还可以选择死,我的许多姊妹,连求死都无路。你身上藏了太多秘密,或许,陪着父皇死在两仪殿,才是最好的出路。”

冯宝不禁摇头,不知是伤心寥落,还是痛苦失望,若是在人后,真要忍不住仰天长叹。

“殿下心机谋断远胜微臣百倍,臣——自愧弗如。”

“我记得冯大人同我说过,人生争来斗去,要紧的不是赢,而是愿赌服输。早年间死在你手底下的无辜性命有多少?怕是连你自己也数不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择手段往上爬?如今换了输赢,你难道不该认命?还是说,你冯大太监的命是命,旁人家里的小姐公子御史侍郎就不是命?”再换了语调,收起了轻鄙,肃然道,“我没有输过?国破家亡,从天顶摔落泥地,与人虚言周旋,我认不认?我早就认了。他日若再输,不过是一死,比死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死又能算什么?”

冯宝低头长叹,无言以对。当年在他咿呀学语的小姑娘,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他认不清的模样,也再不肯如幼时与他亲近。

天空辽阔,星辰满布,似乎踮起脚就能触到闪烁的明星,然而长大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

不远处,陆晋早已经等得不耐烦,随手抓出一个壮实少年,让小兵许大有冲着不远处的云意与冯宝喊:“到时候啦,再叨叨天都要亮了早饭还没着落呢还样不样银活了!”忘了提,这小兵从辽东流落至此,张嘴还是一口的东北大馇子味儿,威武洪亮,掷地有声。

冯宝使个眼色,德安立刻扯着嗓子吼回去,“嚷嚷啥嚷嚷啥!再嚷嚷老子他妈削你啊!”呀,原来是老乡见老乡,撕你没商量。

陆晋听得皱眉,问许大有,“他说要削谁?”

许大有转过头来看看陆晋,哑着嗓子说:“好像是你吧…………”

真是反了天了!

陆晋拍马上前,恰好云意的话也告终了。两人各退一步,面色如常,只当方才的争执从未曾发生过。

但对上陆晋,她未能照旧装出笑脸,但凡遇上他,总要多出三分姑娘家小性子,想闹一闹脾气,诉一诉委屈。

冯宝适时而退,行过礼,得了应允才倒退着向后。

陆晋翻身下马,其格其摇摇脑袋打个响鼻,把阴着脸的云意吓得往后缩。陆晋朗声大笑,拍了拍其格其的脑袋,玩笑说:“爷在这儿你还怕什么?真是个老鼠胆子。”

云意不忿,只管拿眼睛斜他。陆晋乐呵呵举高了灯笼仔细来瞧,瞧见灯下美人如玉,明艳动人。再把灯笼凑近些,明亮的光,将她整张面皮照得几乎透明,总让人忍不住想去亲手试一试,是不是当真如古人所言,是一张“吹弹可破、触手即碎”的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中的小人被墨绿泛光的孔雀翎衬得肌肤如雪,陆晋欣赏之于禁不住开口赞叹,“不错呀,今儿还穿了身鸟毛,够新鲜的。”

鸟毛?云意低头看一眼肩上织金孔雀翎披风,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豁然,身外物无所谓好坏,她弯起嘴角来顺着他说:“可不是么,刚从鸟身上薅下来,还有一股热乎劲在。”

“真的?爷不信,爷摸摸。”说话间就要伸长了手,往她披风里钻。

云意懒得同他闹,啪一下打他手背,这“大狼狗”学乖了,当即收手,但还要隔着披风揽住她,抱个满怀才安心。“什么要紧事半夜三更叫出来说话?”

云意抚了抚他胸前衣襟,淡淡道:“这事晚些时候再同你说,只是冯宝此人,你务必留心。”

他听得心情大好,当着繁星淡月两方近卫,还能厚着脸皮同她说:“知道你心里有我,放心放心。”再捏一捏他细嫩的面皮说:“晚些时候再回去,先陪我走几步,我有话跟你说。”

“晚了,再拖下去哥哥就该出营来找人。”

陆晋废话不多,只说短短一句,“不说话就野*合。”

云意红了脸,“那还是说话吧…………”

☆、第71章 心意

七十一章交心

眼前是旷远星野,身后是莽莽大地,两方人马都留在原处,整齐好似两道高耸的墙,沉默中被夜色染成模糊的影。

她稍稍慢他一步,缓缓走在他身后,不经意间瞥见他宽广厚实的肩膀,忽然之间心念随夜风骚动,想知道男人的背脊究竟是否如她眼前所见,能扛住荆棘坎坷沉重难捱的未来。

辗转,只有呼吸声,静静似一首缠绵悱恻的诗。

天地寥落,放眼望,仿佛就剩下她与他二人而已。陆晋缓步在前,双手负在腰后,略略低头,自她看去,是个深沉思索的模样。隔了许久才慎重开口,“碍着老大,你我的婚事不能大办。”陆寅被云意困在地宫的前情后续,陆占涛都自陆寅口中得知,此次陆晋两方说话都不相同,与贺兰家是威逼,同陆占涛提起时又说是贺兰家为求一时安稳,以姻亲结盟。

陆占涛远观大局,虽然点头应允,但到底对云意心存恨意,婚礼办得过于隆重,只会给她招惹麻烦。

云意停了步子,站在原地,披风下摆拂过草叶,一阵沙沙响。

“二爷大半夜的不许我回营,为的就是说这个?”

陆晋没能转身,但也停下脚步,保持着前一刻先前慢步的姿势,脚底长出来一份在他身上鲜少出现犹豫,憋了好半天才说:“一半是为这个,一半又不是。”

“还有一半是什么?你要再拖延下去,天都要亮了。”

陆晋叹一声,不知是对她的莫可奈何,还是对自己的失望懊丧,转过身来,视线却落在她价值连城的孔雀翎上,“我知道,于你而言,我并非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