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希文,你如果再这样的话,我要报警了。”
苏瑶觉得,贝希文对她的敌意里透着一种变态的诡异,她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毛骨悚然,她的心思阴暗,非一般人能随意忖度。
“报警?报给谁?给白笙安?自从这个律所成立,我就来了,在你没来之前,我是整个律所的内勤,白笙安的每一杯咖啡,每一份资料,每一笔公账都是我弄的,就连他的股份合同,都是我修改打印的,他是这个律所的老板,我是他的开国功臣,我帮了他无数的忙,替他妥善处理好律所里的所有事情,让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开疆拓土。但是苏瑶,你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能帮得了他什么,你除了给他添乱,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于他来说,你就是一个累赘,一个废物!”
苏瑶清楚,这是贝希文长久积压在心底的执念与不安被激发后的疯狂中伤,如果她对白笙安抱有除上下级之外的念想,那么,对于她这个后来居上的空降者,有诸多的不满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患寡而患不公。
如果白笙安一视同仁的冷漠,贝希文也就不会如此极端,偏偏白笙安对她照顾有加,处处彰显了她与众不同的地位,贝希文对她恨之入骨也不难理解。
因此,虽然她这么说,苏瑶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得知白笙安才是律所的所有人时,心底不可避免的凄凉了一下。
他家财万贯的身家,他高深莫测的性子,以及他涉猎颇多,但没有定性的职位,越接触,她便越发觉得,她是当真一点都不了解他。
并非她不想,她其实是拼了命的想去了解他,哪怕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点喜好,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因为喜欢,便想更加理直气壮的与他并肩。
然而,在她茫然努力的时候,他却从来不屑于向她显示真实的他。
所以,她始终猜不透,她于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几乎是有如神助般攀上了白笙安,并且得到了他的垂青,贝希文甚至近乎偏执的报复她,她自己却始终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外人的惊讶,艳羡与嫉妒,反馈在她自身,仅剩了无所适从的茫然。
白笙安没有说过喜欢她,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更没有在朋友面前介绍她,甚至,在局里,她也只是不可言说的存在,介于助理和情人之间的暧昧不清的定位。
苏瑶顿觉格外的沮丧,想着自己的情路漫漫,任重道远,哪还有余力和贝希文斗嘴,被人将了一军后,依然毫无斗志只一言不发的推门进了办公室。
画板和画具原封不动的在原地安放着,苏瑶也没有计较,心烦意乱的拾笔就要画,手刚一握在笔上,虎口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把画笔扔在地上,看着地上滴落迸溅的血珠,怔怔的出神。
笔里镶进了刀片,很锋利特殊的窄刀片,细细的镶进她笔杆的衔接处,做的精细用心,了解了她握笔的习惯和力度,刀片镶的角度和深度刚刚好。
刚刚好刮破她的虎口,让她再难握笔。
若非恨之入骨,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
苏瑶想起了贝希文凄冷的表情,瞪大的瞳孔以及阴森森上扬的诡异的嘴脸,顿时觉得再无余力坚持。
她捂着虎口往外走,血滴了一路,看着触目惊心,贝希文面色平静的拿了拖把跟在她身后,她滴一滴,她就拖一下,表情格外虔诚。
到了诊所,那个帅气的医生看着苏瑶,一脸的错愕:“你怎么又来了?”
“我这个口子得多长时间才能好?”苏瑶把手掌摊开,右手虎口处皮肉外翻,露出薄薄的筋膜和黄黄的脂肪颗粒,鲜血还在咕嘟咕嘟的溢出来,看着足够渗人。
那医生拿了治疗盘,开了生理盐水,莫名亢奋道:“忍着点啊!挺疼的!”
伤口被盐水侵蚀,苏瑶疼得满眼生泪,她视线模糊,干脆不管不顾的哭出声,那医生一脸淡定的把血水洗干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真好奇你是干什么的,一天天总是能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伤!”
包扎完,苏瑶领了药,付了钱,出门之前翘着手指给白笙安发了条短信。
“我觉得贝希文不太对劲,她在我笔里镶了刀片,把我虎口割伤了,我大概两周不能好好握笔了,你能不能……”
发到这里,她突然愣住,她想让白笙安怎么样呢?从调查现场回来安抚她吗?还是说,为了她,驱逐贝希文这个开国功臣?
哪怕她有这样的权利,她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确定白笙安纵容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思考半晌,最终只是中规中矩的发了一条,言简意赅,不温不火。
“刚才我被贝希文装在我笔里的刀片划伤了虎口,医生说我这两周都没法好好握笔了。”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至于她所期冀的东西,就只能看白笙安给不给了。
短信叮叮咚咚的发出去,她张牙舞爪得捧着手机盯着屏幕,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依旧回复的很快,虽然内容乏善可陈,还是那句“嗯,我知道了。”
但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苏瑶高兴了,他知道了就好,起码,不是她一个人担惊受怕了。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开朗明快,像只龙虾似的举着自己的右手欢欢喜喜的蹦哒出去了。
虽然苏瑶由阴转晴的很快,但是在调查现场的白笙安其实浑然未觉,他和孟凯文在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这个所谓的石疙瘩村。
车子在黄土飞扬的羊肠小道上颠簸了近半个小时,把白笙安最后的那点耐心也抖的半点不剩。
两人下车,入目都是同一个色调,陈旧的,灰败的土黄色,分不清土地和墙壁,分不清道路还是庄稼地,这是盛夏的季节,这里却是一片时光停滞般的萧条,光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让人觉得心情沉重,但凡有点出息的,怎么可能愿意在这里将就?
白笙安是个格外讲究的洁癖,孟凯文看着他裤脚上飞扬的尘土和他渐渐拧成死疙瘩的眉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今天找不到点蛛丝马迹,他也命不久矣。
两人沿着炊烟升起的地方缓步而行,破旧的矮房子外零零散散坐着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和这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透着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腐朽气息。
搜寻到一个看着还不算糊涂忘事的老太太,孟凯文上前一步,抬高了嗓门问了一声:“老奶奶,您认识陆岚吗?就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白笙安一脸嫌弃的后退一步,老奶奶耳朵不好使,一笑,露出两排光秃秃的牙床,说话的时候,嘶嘶的漏风:“小伙子,你生的好俊哦!”
孟凯文一脸尴尬,凑上前又扯着嗓门问了一遍,这次老奶奶听懂了,但是笑眯眯的漏着风说:“我不晓得啊!”
听了这话,白笙安二话不说,抬步就走,老奶奶抬手指了指白笙安的背影,露着牙花子冲孟凯文道:“那个小伙子更俊,比你还俊!”
孟凯文哼了一声,不开心了。
他们又挨家挨户的问了一圈,收效甚微,太老的,不怎么记事了,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太老的,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像是和稀泥似的,不肯提当年的事。
孟凯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顺利,毕竟每个人都有潜意识的自保意图,加之法律容许保持缄默,即便是警察,也不能把人家怎么着。
这么兜兜转转下来,白笙安抓了抓头发,把领口扯开,眉眼间已经带了烦躁:“越是这样,就越有问题,刚才那女人叫什么?就那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
“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