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伤道:“我高兴嘛……十年之后,边塞想来也太平,我就能带着你到处游玩,不必担心你是个药罐子了。”
案几甚矮,地上又铺了厚厚的暖毡,齐无伤便脱了靴,席地坐在穆子石身边,伸手托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气色。
一见齐无伤,陆旷兮却撞了鬼一样急忙站起,找了个闹肚子的借口匆匆告辞。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西魏王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说实话,若单独与穆子石或齐无伤中任何一个人相处谈天,都是一大享受,但他俩若是搁一起,任何在旁的第三人都会如坐针毡心灵崩溃。
齐无伤是英雄更是人杰,穆子石亦是不遑多让的人中龙凤,然而一旦亲亲密密的坐一起,顿时就成了两个毫无城府的傻瓜,对答之无聊之无趣,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无解之余,顺便为被打得心力交瘁的拔海王鞠一把同情的辛酸泪,偏偏他们自己还津津有味的沉迷其中,或喜或怒全情投入。
108、第一百零六章
陆旷兮刚逃到门口,就听到齐无伤很疑惑的问道:“陆先生上次就闹肚子,怎么今天还闹肚子?他闹了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一个半月?”
穆子石显示了惊人的记忆力:“一个月零十二天。”
齐无伤想了想:“原来他不会给自己开药。”
穆子石眨了眨眼睛,道:“大概大夫不喜欢给自己治病?”
陆旷兮觉得自己肚子真的疼了,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堪比马蹄羯鼓。
穆子石靠着一只锦缎软垫,侧耳听着,笑得直捶书案,两只盛着点心的细瓷碟子被震得砰砰乱跳,领口一圈雪白柔软的狐狸毛也随之簌簌而颤,簇拥得颈子尤显纤细凝白,散发出月色般的淡淡光泽,一张脸却比瓶中新开的梅花更觉秾华清绝。
齐无伤将一壶酒放上案几,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古之人诚不我欺。”
穆子石起身取来两只白玉酒盏,笑道:“你年少封王,战功赫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怎会出此沧桑之语?”
说着托起他的下颌,挑着眉梢,道:“还是一看到我,就心生羡慕,觉得自己老了?”
齐无伤顺手握住他的手指,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低声道:“想到刚遇见你的那一年,顿觉十余载不过弹指一挥,如今能与你对坐,而以后也绝不会再度分离,更觉上天厚我莫以为甚……有时又免不了惶恐,我齐无伤何德何能,竟能有这样的幸运?”
穆子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凝望进他的眼眸。
自从那夜城墙下梦幻般的一吻之后,齐无伤待穆子石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尴尬躲避,却也没有相关的只言片语,随后与拔海部战役频频,两人见面独处的机会并不多,便是见了,说的也都是拔海王或是雍凉军。
战争愈加激烈,齐无伤越发坚定而锋利,可靠又令人敬畏。
主簿参军诸将官意见纷杂甚至争吵时,他既能海纳百川的倾听,且能切中要害的善断。
等他一旦做出决定,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简单干脆,掷地有声。
随后便是艰辛的征伐冲锋、搏杀追击,所向披靡的战果,水到渠成的胜利。
平定草原,永靖边陲,是齐无伤作为大宁军人最大的梦想,穆子石必须竭尽所能的帮他成全他,战时的粮草供应、辎重相接,乃至细作情报,病患药材一切等等,都处置得妥当再妥当,细致再细致,务必算无遗漏绝无疏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