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想过沈念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师长，是好友，是亲人，或许还有更深？他从来不敢去想，因为他没有资格，也因为他不能对不起慕清歌。可如今沈念也不见了。他才恍然若慕清歌于他是一场绚丽的烟火，那沈念便是深流的静水。

他的脸上带出沉痛的哀色，还没能从噩耗中回神。

司徒长空见此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怨恨这人，可是这是前辈至死都想要保护的人。

于是他勉力压下多余的情绪，解释道：“太微界是唯一一个没有大宗门的世界，也是归元宗最无法渗透的大世界。只有在这一个世界，我们才能够谋得一线生机。”才有时间令他们成长起来，为沈念复仇。

“他为何到现在才说。”若是早有这个退路，沈念为何要去赴死。

“来不及了。”司徒长空看着吴均面无表情的脸，有些不忍心告知他真相，元婴以下根本没有进入太微界的资格，元婴期进入太微界也不过是沦为底层。太微界并不比外界平和，它的危机更多，当然危险与机遇并生。

司徒长空并不是会撒谎的人，吴均如何没有察觉他的隐瞒。怕又是自己连累了沈念吧。他果真是个废物，慕清歌之死还没有给够他教训吗！是他自己活该。

可他这一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无论是沈念还是慕清歌，他们用死亡替他铺上的道路，他如何敢放弃。

终于重整了精神，吴均始终记得沈念告诉过他修行到极致，可以逆转时空，到时候无论是慕清歌还是沈念都会归来的。他心中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指望了。

……

离珏在沈念死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他身上的束缚浅了一些，甚至于力量大幅度增强。在他们这个境界，力量增强简直不可想象。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半响，长长叹了一口气。却原来他的机缘在此，沈念本该彻底死在他手上的，然后由他继承沈念的力量。

这才是“他”设定的轨迹。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彻底杀死自己，其余所有的死亡都只会是又一次的归来。

沈慕离，不，该说是慕清歌，你果然比我们更清醒。

“他”分出善、恶、执念三部分，沈念为善，慕清歌为恶，离珏为执念。慕清歌继承沈慕离道尊之位时，便也继承了他的名字，于是他成了沈慕离，没有了慕清歌，所以他才会知晓得比他们更多。他本以为恶念与他合作分出又一个慕清歌来，是因为他想要成为沈慕离。却原来并非他所想。恶念一直都知道沈慕离根本的目的。

沈慕离才不是因为创造了太微界才会力量下跌，身陨化为他们三人。他一开始便是求死，太微界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这些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可惜……到底出错了。

离珏只觉得无比的畅快。离珏继承沈慕离执念，最恨有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那个人也是他自己。不是一切的发展都按照他的安排而来的。连同自己都算计的沈慕离果然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疯子。有着疯子基因的他们又怎会是普通人。

他的头脑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机关算尽太聪明，只能是自食其果。沈慕离你真是活该。

太微界困锁了他们太多年，是时候解脱了。死亡本也是超脱的一种形式。离珏已经能够平静接受自己的宿命。

而昆山太微宫中，沈慕离临风而立，亦是同时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束缚减弱，力量却没有变化。他本是三人之间最强者，如今却比不上离珏。况且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太微界的掌控。失去了掌控权对沈慕离而言是一个好消息。掌控太微界，也必为太微界所控。如今这样很好。

他很早便在想一个人的善恶自我真的能够彻底分清吗？这世界哪有绝对的善与恶的分界线。他们不过是某一种情绪占主导地位的一部分罢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慕离只能够一个人呆在这孤寂的宫殿里，所以胡思乱想便成为了习惯，才会发现很多离珏与沈念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虽然三分，却只有一人能够掌握太微界，于是沈念被排斥出了太微界，力量弱小；离珏晚了漫长的光阴才最终诞生，一诞生亦是不可离开太微界。但离珏比他幸运一些。他只能困于太微宫，能够看见太微界的一切，却不能踏出一步。而离珏的活动范围至少有一个大世界，比他宽多了不是吗？

沈慕离其实挺开心离珏的诞生的，意味着他的活动范围又多了一个魔宫。唯一可惜的是离珏似乎并不怎么欢迎自己。他分出慕清歌最初其实只是为了寂寞，希望慕清歌代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沈念是怎样一个人，没想到慕清歌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这一生最庆幸的便是分出了慕清歌这个分/身。

如今沈念一去，他失去太微界掌握权，终于可以踏出这白雪皑皑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