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我倾家荡产也掏不起你要的数字呢。”武思芳这回是真笑不出来了。
“那可未必,”慕容还不以为然,暗想都这样了,再争有什么意义呢,“我幼年时,曾听皇祖母说过,你祖上拓跋氏姐妹俩个争皇位,后来拓跋元秀继承大统,你家老祖宗拓跋元恒得到了夏国的一座矿山,接着就将里面的金子挖了个干净,财富无人能敌。等到你们姓了武,你祖辈取其微小,家业就靠着这个发达了。……到了你高祖手里,她担心后辈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就把这些财富埋在你家大宅的地底下,从此不见天日。”
慕容还娓娓道来,不知不觉间,武思芳手心里开始冒汗,黑夜里的冷风都没办法让她凉快。皇帝太精明,所有的事情挖得清清楚楚,连这样的道听途说都不肯放过。
武思芳苦笑,“这事情在金流城人人都知道,我曾祖和祖母在世的时候,武家大宅里没少进贼呢,到处都被掘的坑坑洼洼的,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我小时候懒惰,别人撺掇我,心里就有了幻想,希望得了财富,从此逍遥快意,再不必辛劳。那些年在宅子里没少翻腾,连家里柱子上的漆都刮下来好几层,可就是没找着,为此还挨了我爹不少打。” 武思芳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后来我才明白,武家的财富是靠着我祖辈一滴汗水摔八掰积累起来的,没有人能够不劳而获。”
武思芳说的是不是真的?慕容还有些怀疑,她当初令潘毓去细细查探,得到的也是没找到的消息。可如果这个事情是假的,祖母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那可真是不好办了,没钱买了呢,我这儿差的缺口大,你再想想办法?”慕容还说的很随意,也不提潘毓,仿佛就像遇到了点小麻烦,去找最亲密的朋友,只要她肯帮忙就能解决一样。
慕容还端的稳,是因为潘毓的小命捏在她手里。武思芳怎么说都很被动,她没有还手的余地,“………你想要武家大宅?”她心里疼得直突突,最终咬咬牙,“我把武家大宅送给你,把潘毓还给我吧。”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想扇自己。祖宗留下来的百年老宅就这样拱手让人,这还得亏苏氏嫁出去了,不然一定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打死她都算轻的。
“……..如果没钱,我要哪些个又有什么用呢?…..那也只好……”慕容还看着武思芳破釜沉舟,本来还有点希望,可是眼下似乎又陷入了筹钱的困境。
“宅子里有些粮食,应该可以抵掉北边损失的粮了。别的,我也无能为力。”武思芳无奈。慕容小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粮食是这些年一粒一粒屯起来的,钱是她才拿命换来的,都还没焐热呢,哪里舍得。
“粮食啊,”慕容还的眼睛亮亮的,胜过了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我如今粮仓里也不剩几粒了。可是当下最紧缺的是银钱呐。宅子你留着吧,那是你祖宗的产业,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武思芳彻底崩溃。她爹说得对,遇上了潘毓,她就一败涂地。不管她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就凭潘毓二字,慕容还根本不会放过她。她一张口就是两百二十万两银子,…….外加三十万石粮食,还很温和地提醒说,粮食要是一时凑不齐,可以慢慢来,关键是钱得尽快。
这个数目对当前的武思芳来说相当的艰难,她根本凑不了,除非倾家荡产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可慕容还不信,她赌的就是潘毓在武思芳心中的分量。慕容还委婉地表示,实在不行,只有斩了潘毓,就当给天下和朝臣一个交代,虽然这样她心里也会难过。
青梅竹马的兄妹情意,也比不了万里河山在帝王心中的位置,逼急了,慕容还什么都可以做,自然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武思芳有没有金山银矿,如果是为了潘毓,要再多的钱她都可以办到。一个斗志昂扬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慕容还早就看透了武思芳,不用猜都知道,她赌这一把,赢定了。
武思芳心头冷颤,挣扎了许久,方下定决心:“我要先见见潘毓,你关了那么些天,我要先看他好不好,若他安好,我自会筹钱。…....若他少了一根头发,…….大不了陪着他死!”这是她最后的底线,说句很现实的话,就算到时候劫法场拼个你死我活,也花不了这么多的钱呐,而武家要是垮了,百年之后她可真没办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慕容还点头同意,凑齐了钱,放了潘毓其实…..也没那么难,她甚至还强调,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以。君无戏言,和皇帝达成交易,武思芳才发现自己如虚脱了一般,浑身失了力气,…….真是成也潘毓,败也潘毓。
……也罢,只要人好好的,就好。
一口应下这么多银两,武思芳已然没有了疼痛感,她反倒是冷静下来,眼珠子也不知道偷着转了多少圈,慕容还也是寻常人,她不过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拿捏了她的痛处,才让她落得如此下风。等见到潘毓安然无恙,再重新合计也不晚。……到时候回了金流城,做些以假乱真的给皇帝也未尝不可,要是还敢打她粮食的主意,就给里面掺上□□!…..总得让武家有条活路不是?先把潘毓弄出来再说,她如今虽然在金流城算不上一手遮天,但是呼唤点小风雨还是可以的,天下之大,总有容人之地。逼急了,搅翻了金流城,大不了两败俱伤,抛家舍业反出这西北天堑之地,带着潘毓,翻山越岭投奔她家远房亲戚去!
谈妥了事情,慕容还也松懈下来,再倒酒时,发现酒已经喝光了,武思芳板着一张脸,将酒坛一脚拨拉到了远处,“圣上,我要见潘毓。”
“当然可以。不过今日太晚,明早上进了皇城直接上刑部,自会有人带你去。”慕容还当即招来长使去传诏,特许武思芳进天牢面见囚犯。
也罢。武思芳心乱如麻,意气用事起不了作用,她得回去再好好想想。待在这里很别扭,还是早点离开的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到宫城里来了,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两面三刀的人!
“咳,你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吗?”临到离开,不知怎的,武思芳似乎又不死心,期望慕容还能说出一个稍稍让她满意的答案来,……虽然答案很明显。
“起初不是,就以为你是个卖酒的。”
慕容还没有骗她。高处不胜寒,她也会孤独,也希望别人不知道她是谁,能把她当做朋友。……可是皇帝没有朋友,甚至连真心实意的爱人都没有。师兄潘毓心有所系,她都可以成全,可非冉呢,……那个到死都念念不忘武思芳的非冉,那个清浅如玉般的俊秀郎君,却成了她这一生永远都抹不平的伤痛。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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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终究凉薄,不过是希图一点安慰罢了。武思芳叹了口气,起身与慕容还道别。慕容还交代长使,将武思芳带来的几人安全送出宫去。武思芳满腹心事,走到半道上,才惊觉人数不对,而朱云打白天消失了以后好像再没露过面,真是太大意了。她面上镇定,心里却砰砰直跳,心里阿弥陀佛念了无数遍,只愿身手利落的发小能和她顺利汇合,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武思芳一声不响地跟在长使后面,其余人见武大娘子一语不发,也低了头,加快脚步,匆匆赶路。好在来的时候,真假宫人掺和在一起,白日里事情繁琐,一会儿少一会儿多的,加上后来皇帝又格外关照了一下,倒也没人太在意,于是一众人被顺利送出了宫门,各自散去。
只说当晚武思芳走后,慕容还又和吴氏说了会子话,后觉困乏,打算歇息在吴氏的寝殿里。谁料衣衫还未褪下,就听见四周突地铙钹乍起,响成一片,呼喝声杂乱不已,顺着临华殿向后望去,似乎还能看到东方火光冲天,远处幽长的夹道里充满了羽林卫的脚步声,恍如潮水般前扑后涌,瞬时惊扰了尊贵无比的女郎。
“出什么事了?如何这般阵仗?”慕容还生疑,宫城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殿前急匆匆奔来个参军模样的,朝着皇帝行礼,“圣上,大事不好了,射日弓让人偷走了!”
“……..”
偷弓贼单枪匹马,身手极好,可谓当世少有。那贼人拉开弓之后便放不下了,后来被发现,逃离时还在东头银台门和九仙门各放一把火,真是有勇有谋。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偷偷打量皇帝,却见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些许玩味的表情,“胆儿真够肥的,都守好了,千万别放出去,……有意思,我得去看看!”言毕几个腾挪闪跃,轻若灵动飞燕,矫如游龙出海,直奔东头而去。一干好身手的见此情形,握紧兵器,赶忙跟随其后。圣上亲自出马,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
真是忙忙碌碌一晚上,皇帝亲自率领了人马擒贼,还是给逃脱了,好在慕容还出手伤了贼人,夺下了射日弓,料想那人也跑不远,遂又下令全城搜捕,后来思量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要抓活的。
慕容还累的够呛,吴氏那里也没心思去了,转身回了玉宸宫。几个少侍上前服侍就寝,本以为可以一觉好眠,谁知这当口儿刑部当值的主事连夜进宫,说有急报须当面禀呈皇帝,慕容还无奈,起身披了衣衫,睡眼朦胧,呵欠不停地看着来人战战兢兢跪在殿前,将头重重磕在丹陛上,颤颤巍巍道:“圣上,囚犯….潘氏连日…….遭遇大刑,如今昏迷不醒,只怕………”
“混账!”慕容还当场摔碎了少使递过来的汤盏,激动之前溢于言表,“朕交代过,只可先关着他,不可问刑,谁叫你们动手了??一个一个都坏朕的大事!……传朕旨意,严查不怠!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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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信息:作者表示要出差,所以今天这一章是走之前发上来的,很努力有木有?八月七号左右恢复更新,因为快要完结了,所以这文不会坑爹,也不会坑大家。
因为不是职业写手,所以出差回来之后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至少坚持隔日更。有例外会请假。
最近这几章一直都在填坑,不擅长填坑的我好辛苦的说。
话说好久没见到矫情的男主了,或许下章可以放他出来溜溜也说不定哦。
趁热发上来的,真心仓促,帮忙捉啊,要是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诚求大家给出建议,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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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愿意支持我和等我的亲,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