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身为赵姨娘贴身婢女怎能不知姨娘这个月的月事已晚了半个月,主仆二人没敢声张,隐约猜到姨娘恐怀了孩子,刚七姑娘伸手这般不知轻重,也不知腹中胎儿可好?
春花吓得脸色发白,抖着音质问:“姑娘,您知不知道姨娘……”话还没说话,便被赵姨娘拦住,冲她摇摇头。
赵姨娘是刘仲修上峰所赐,这些年一直不冷不热的待她,因顾忌上峰的面子,太太也不甚亏待她,所以赵姨娘一直很清楚她在府中的位置,如今黄姨娘刚生下一个哥儿,已让太太心生不满,偏她此时有了身孕,倘若太太知晓,怕容不得她腹中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她盼了好几年,说什么也要生下他,佛主保佑:他一定要是个哥儿,这样她与姑娘在府里日子才能好过些。
七姐怒急之下推了姨娘,也吓了一大跳,尤其见她脸色苍白,虚弱的被春花搀扶着,可心里的别扭劲还是让她转身视而不见。
赵姨娘摸摸小腹,长呼一口气,随后坐在凳上看女儿气急败坏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姑娘,你怎么还这般不懂事,以往我只当你年岁小,心智还未成熟,但今儿这般莽撞冲动,姨娘真担心你日后的性子。”见她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颓然道:“六姑娘虽比你大上两个月,但无论心智还是手段皆在你之上,自你们满十周岁后各自搬出姨娘的院子,你可曾看到她哭哭啼啼跑去太太那诉苦,亦或经常去寻其他姑娘的麻烦。”
七姐冷声讽刺:“你看她平时呆愣木讷的傻样,敢找谁的麻烦?二姐,三姐她们不找她麻烦,她就该阿弥陀佛了!”顿了顿又道:“怎么?姨娘这是在悔恨,六姐不是您的孩子?”
“你……”
“哼!姨娘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赵姨娘被她蛮横无理的话气的生生背过身去,这真真是生出个冤家来,闭了闭眼,忍着怒气苦口婆心的劝她:“姑娘,任性也要知道天高地厚,您是庶出,身份上比不得三姑娘,聪明伶俐比不过四姑娘,乖巧懂事更比不上六姑娘,你扪心自问,有何长处在姐妹面前炫耀?”
七姐反驳:“绘画!齐夫子总是称赞我,画工凌驾众姐妹之上。”
“绘画能让你讨好太太吗?能让你出嫁后受婆家尊重吗?能让你在勾心斗角的后宅立于不败之地吗?”
七姐被反问的闷不吭声,气愤下转身背对赵姨娘。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赵姨娘在如何恨铁不成钢也希望她经此事后吃一堑长一智,扶着春花的手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搂着她,语重心长道:“姑娘,姨娘不求你样样拔尖,但求你凡事多思、多想、多听、多看、谨言慎行,这府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有多少下人只是因为说错一句话,第二日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七姐靠在赵姨娘怀里沉默不语。
赵姨娘感觉姑娘身子微僵,慢慢轻抚她的后背,今日说的话有些过重,也不知她是否听进心里,说少了怕她执迷不悟,说多了又怕她心生逆反,反而得不偿失,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姑娘……姨娘的话,你有时间细细想想,如今府里风头正紧,各各缩着脖子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打眼,你可千万别再这时候闹出风波惹得太太不高兴,到时便是姨娘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七姐好半天才说出这三个字。
招娣悄悄趴在两个院子的墙中间,附耳偷听七姑娘那边的动静,隔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吵嚷声,方蹑手蹑脚跑回屋里打着小报告:“姑娘,那边消停了。”
刘湘婉停下手里的活计,动动脖子,活动活动筋骨,嗔怒的看向招娣:“以后不许这样没规矩,若让人发现,少不得又得闹一场风波。”
招娣忙夺过姑娘手中的女红,不满的嘟囔:“姑娘,赵妈妈看见又得骂奴婢了?”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今儿便不在动针线。”
闻言,招娣笑的十分开心,扯了扯姑娘的衣袖,十分得意道:“姑娘,您不知道珍珠有多羡慕奴婢,七姑娘性情时好时坏,一不顺心,对着珍珠明珠不是打就是骂,清晨奴婢去开院门,正巧碰到她,她趁人不注意拉住我,让我看前两日被七姑娘掐紫的胳膊,看得奴婢心里直打哆嗦。”
刘湘婉想想,嘱咐道:“日后你们看见七妹躲着些,这年头不怕耍横之人,就怕没事耍无赖的。”
此时正好招银端茶进来,听到这话很是赞同,同招娣对视一眼忙不迭点头。
招银倒了杯温茶小心的递给姑娘,皱眉道:“七姑娘也只比您小两个月,不知为何性格如此喜怒无常。”
刘湘婉端着茶抿了抿,心思却已飘远,七妹为何这般,她隐约能猜到,这府里姨娘不受宠,连带着儿女也不受宠,这不受宠的的庶女,有些如二姐、四姐花尽心思讨好太太,有些如她沉默寡言不知变通,更有些如七妹,为了吸引爹爹的注意博得他的宠爱,不知不觉中扭曲了性格。
“日后你二人不许私下编排七妹的事,无论她做的事是对是错,她都是主子,不是你们随意编排的人,这次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府里多是非,行事要谨言慎行,切记犯口舌,”怕她们不在意,肃目道:“倘若再被我听到,非让赵妈妈打你们手心不可。”
招银招娣哪里听不出姑娘话里的担忧,遂她们一人扯着姑娘一只胳膊,撒娇求饶。
赵妈妈进来便看到两个丫头没大没小扯着姑娘,冷着脸咳了咳,招银招娣吓得立马松开姑娘,又见姑娘对她们使了个眼神,忙不迭退出去。
“姑娘,不是老奴说您,私底下也太放纵她们二人。”
“妈妈,招银招娣与我一同长大,服侍我尽心尽力,对我又忠心不二,私底下放纵些也无妨,再说您平日一脸严肃,若她们再日日绷着脸,我这日子岂不是过得更加枯燥无味?”
招银招娣退出去后躲在门外偷听,听到姑娘反驳赵妈妈的话,噗呲笑出声,又怕真惹恼赵妈妈,忙跑的不见人影。
见一主二仆这般没大没小,赵妈妈真真是无奈极了。
第9章 一出好戏
想到回来的路上,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赵妈妈看了看淡定坐在一旁喝茶的姑娘,忍不住问:“姑娘,自姨娘出事后,老爷一直没表态,如今太太查出谋害姨娘的歹人,您说老爷会如何处置。”
刘湘婉对多情寡义的爹爹实在没有任何好印象,不过既然赵妈妈问了,她便将心中猜测告之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一则彻查明白,重重惩罚,二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这……”
刘湘婉拍拍她的手:“妈妈别急,事情很快会有结果。”
五姐下课后,趁小厮们换岗,带着丫鬟偷摸溜去老爷的书房,刚巧刘仲修有一文书落在书房,派刘铁过来取。
刘铁看到书房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吓得脸色泛白:“奴才给五姑娘请安。”喉咙紧了紧:“姑娘可知,书房乃大人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姑娘若是被老爷发现,怕是少不了一番责打。”
想到被冤枉的姨娘身陷囹圄,五姐哪里顾得上府中规矩,泣下沾襟的啜泣:“我如何不知,可是为了能救出姨娘,便是被爹爹责打一番,我也无甚怨言。”
刘铁诧异道:“张姨娘怎么了?”天微亮,他便跟随老爷去衙门处理公务,若不是回来拿老爷落下的文书,怕是天黑才能回府。
五姐哭哭啼啼将早上发生的事说给刘铁听,刘铁听后,久久不语,暗暗佩服:太太手段委实高明!
刘铁咳了咳:“五姑娘,奴才一定会将此事仔细汇报给老爷,不过……您还是快些离开吧,书房不是您该待的地方,若被人瞧见,不光您遭殃,外面随伺的丫鬟小厮怕是也得挨一顿狠揍。”
五姑娘点点头:“刘管事,我姨娘能否脱离险境便拜托你了!”说着冲他福了福身。
刘铁忙转身避开。
太太派人在大门外盯着,瞧见老爷回府,连忙迎老爷去太太的院子,直道:“老爷,太太有急事找您。”
事情经过,刘仲修已从刘铁那听的七八分,这不前脚刚进府,后脚便看见太太的人,随即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