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词将那帕子收回手中,“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待放好了帕子,香词又回了沈苏姀床边,“主子再睡会儿吧,这些天不曾睡好,何况明日还要去见大司命,您得养足精神才行啊。”
沈苏姀摇了摇头,从那床榻上下了地,“不睡了,你不必管我,这床睡着舒服些,你在床上再睡一个时辰,天亮了我叫你。”
香词当即便要推辞,沈苏姀凝眸,“想要违抗命令不成?”
香词被沈苏姀骤然生出的戾气一慑,顿时有些几分嗫喏起来,末了点头,“属下遵命。”
话落香词便转身上了床榻,沈苏姀则穿好衣衫走到了一道屏风之隔的外间,在那矮榻之上落座,握着茶盏的手还有些发抖,都说梦是反的,可是适才那个梦实在太清晰了,就仿佛她亲眼所见一般,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天上的皓月和星子不是何时被隐了去,此刻的天穹墨黑一片,沈苏姀的目光从狭小的窗棂看出去,心底的思念忽然无法抑制的蔓延开来,酷暑将至,而北魏士兵耐寒不耐热,拓跋昀久久未曾主动攻击恐怕忌惮的就是这一点,在沈苏姀想来,北魏和大秦的大战至少在一月以后,他人必定去了雁北关,那些小打小闹他根本不必亲自出马,不会的……
沈苏姀心底默念着,僵直着身子未曾动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刹那,沈苏姀转头再看之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她起身简单洗漱之后走出大帐,直接到了孟南柯那处,今日便是她赴约之时,她对孟南柯自有交代。
“微生瑕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见光,一旦见光浑身便会腐烂,今日若我出了岔子,你知道该如何对付他,当然,我有九成把握不会出岔子。”
孟南柯欲言又止,终究未曾多言,不多时沈君心便来寻沈苏姀,待用过了早膳,沈苏姀便开始准备出发事宜,从陵山到忻州城还要走小半日,她必须要早些出发才能午时赶到忻州城外,沈君心担心不已,沈苏姀却将宋薪和十八精卫留下,只带了香词、容飒并着嬴湛,如此四人,到忻州城看起来就像是羊入虎口,然而沈苏姀已经做了决定,任何人不能干涉!
心知沈苏姀此去乃是为了浮屠大军,所有浮屠将领都出来送行,连带着底下的士兵都一副肃穆的样子,场面颇有几分悲壮之感,沈苏姀见此只觉有些好笑,便也不多言就翻身上了马背,嬴华庭从人群中走出,颤声道,“苏姀,七哥还在大秦等你。”
沈苏姀心头又是一颤,郑重的点了点头。
正要调转马头而走,却不想一道红云忽然拨开围在一边的众人跑了过来,谢无咎一身红袍之上满是皱褶,发丝已有些凌乱,面上更是少见的有几分颓败,一看便知是宿醉未醒,他急急走到沈苏姀马下,大咧咧道,“苏苏你可要当心啊,等你回来咱们继续大醉一场!”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仿佛忘记了昨夜之事,沈苏姀对着他点点头,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孟南柯一眼,见后者对她颔首,她这才马鞭一落疾驰而去!
出了陵山大营便上了官道,因是接近望京,官道分外宽敞,又因为战火将起,此时的官道之上一个人也不见,一行四人一路疾驰,两个时辰之后方才远远地看到了忻州的城楼,嬴湛马速一块和沈苏姀并骑,眯眸道,“还是那句话,七哥在大秦等你!”
沈苏姀握着马缰的手一紧,“没人比我更知道了!”
话音落定,马速已经加快,一行人又奔出了七八里地,顿时便看到一行身着军服的兵甲站在忻州城外,当首的那人正是昨日才见过的墨檀,见沈苏姀出现,墨檀当即迎上来,在马背之上对沈苏姀一拱手,道,“郡主,司命大人正在等您!”
离得近了,沈苏姀便看到了忻州城上戒备森严的兵甲,他们个个手执长戟,隔得老远也能看到那刺目的寒光,沈苏姀一扫而过,面色平静,“带路吧!”
墨檀对沈苏姀的镇定似有几分意外,再看她身后拢共就三人更是愕然,却是不敢失礼,当即抬手一请,对着他身后的百余兵甲大喝一声,“恭迎上阳郡主入城!”
此令一下,百多兵甲的列阵分立到了大路两边,一副恭迎姿态,沈苏姀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直朝着城门而去,城门本就是敞开着的,宽阔的正门大开,规格极高,四人穿过黑洞洞的门禁入了城,身后百多人顿时跟了上来,“哗啦”一声响,那寒铁铸就的城门就此被关了上,嬴湛和容飒对视一眼,眼底都生出了戒备。
沈苏姀回头看一眼墨檀,“领路吧!”
墨檀顿时打马而上走在前头,忻州紧靠着望京,城池自然繁华,城中主道亦是十分宽敞,沈苏姀本以为微生瑕应当是在这城中某处官员府邸或者是在行宫衙门,却不想墨檀最终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简单的民宅之前,那宅子并不小,却到底比不上达官贵人来的阔达恢弘,见那门额之上挂着“云府”二字,沈苏姀意味不明的笑笑跟着墨檀走了进去,府中在这盛夏时节一派花团锦簇,布置的颇有几分雅意。
那百多士兵停在了府门之外,沈苏姀几人在壁影之前下了马。
沈苏姀将绝影交给墨檀,忍不住道,“好生照看。”
墨檀点点头,交给一边的侍卫之时便又多吩咐了一句,而后才走上前来,“郡主,这边请,司命大人在主院之中等您——”
这府院只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形制布置,府中也不见来回巡逻的士兵,甚至连下人也不见一个,虽然表面上一片平静,可沈苏姀知道有微生瑕在的地方绝不会如同看起来这般简单,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府院深处去,最终在一处叫“鹤居”的院落之前停下了脚步。
“郡主,司命大人只见您一人。”
沈苏姀皱眉,还未说话嬴湛已冷笑一声挡在了沈苏姀身前,“怎么,你家主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且告诉他,本殿下乃是大秦十皇子,不远千里特意来拜会这位名满天下的司命大人,只是不知道他敢不敢见本殿下!”
墨檀唇角一抿,见嬴湛一福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犹豫,正说话间,院内却传来一声低笑,那笑音低沉好听,而后幽声道,“请诸位进来说话。”
嬴湛冷哼一声,挑衅的看向墨檀。
墨檀只得躬身,“郡主请,十殿下请……”
四人便进了门,沈苏姀听出了那道声音,和云嵇低沉清冷的声音不同,现如今的这道声音之中多了两分淡淡的邪气,刚入了院子众人便看见这正厅的屋子不同,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着,且窗棂之后似乎还挂着厚厚的黑布,嬴湛和容飒微微一愕,沈苏姀和香词倒是十分平静,墨檀快走几步将那门扉推开,里头漆黑一片仿若深不见底的黑洞!
嬴湛低叱一声,“这屋子是人住的吗?!”
和沈苏姀早前所见一样,屋子门口是一扇巨大的墨色屏风,将门口投进去的光都挡了住,沈苏姀面色平静的绕过那屏风走进去,嬴湛几人都跟在了她身后,甫一走进去,四人呼吸都是微微一滞,一身白衣的男人面上覆着一道白巾跪坐在矮榻之上,在他身前正放着一套茶具,屋子角落里亮着一道幽蓝的烛火照明,将这一出黑暗衬出万分的诡异来,而那白衣墨发似有眼疾的男人便是这诡异之中最为圣洁安然的所在。
和沈苏姀第一次见到微生瑕的时候一样,嬴湛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仿佛世外仙人般的男人会是传闻之中以神权凌驾于皇权至上的大司命大人!
安静之中,沈苏姀开口道,“我该叫你微生瑕,还是云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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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摎摎说让嬴湛把钱朵朵拐带回去,然后你们家作者就为两人加了戏份……你们觉得钱朵朵是留下抚慰沈君心那姐控心呢还是和小十一起回去大秦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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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答应条件,以血相敬!
“我该叫你微生瑕,还是云嵇?”
沈苏姀看着远处坐着的男人语声沉静。
话音落定,男人无声的笑了笑,“随你喜欢。”
沈苏姀微微一挑眉,嬴湛虽然不知“云嵇”这名字的由来却在旁大咧咧道,“大司命大人好有闲情逸致,这喜好也是非同寻常。”
嬴湛说的自然是这屋子,微生瑕闻言稍有一默,而后才道,“本座要见的人是上阳郡主,十殿下远道而来,且去休息吧,墨檀——”
墨檀站在几人身后,闻言立时上前一步,“十殿下,请和在下出去吧。”
嬴湛八风不动的站着,“不好意思,我是上阳郡主的护卫,她在何处我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