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厢和正厅只隔着一道门帘,那门帘不知挂了多少年,早就已经腐朽成了布缕,沈苏姀挥开布缕踏入右厢,只瞧见和正厅无二的破败之象,而在右厢尽头的墙边正安放着一张破旧的矮榻,此时此刻,一道灰色的身影裹着一床破旧的棉絮卷缩着,听到响动,那人极其费力的朝门口看来,待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是谁,那人顿时费力的挣扎起来,一边撑着身子往起来坐一边喉咙粗噶的道,“苏姀,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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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
☆、056 公主求救,世子订婚!
“苏姀,救我,救我……”
靠着墙根的矮榻已经陈旧的掉完了漆,嬴华阳发丝凌乱的堆萎在脑后,这样寒冷的天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袍子,破烂的棉絮盖在她的腿上,那只伸向沈苏姀的手上更满是青紫伤痕和冻疮,沈苏姀眉头紧锁的走向嬴华阳,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她印象里的嬴华阳,嬴华阳是大秦长公主,哪怕不是备受宠爱在大秦却也是矜贵至极的,好像静美的芙蕖盛开在初夏的艳阳之下,而今日,那朵芙蕖凋落在了尘埃里。
“苏姀,真的是你吗?”
“我,我听她们说有大秦的姓沈的姑娘来了,我还不敢相信……”
嬴华阳的喉咙粗噶无声,甫一看见沈苏姀的那一刹面上便生出了泪痕,凌乱的发丝从她面颊垂落,从前那张清秀美丽的面容此刻透着满满的哀頽和沧桑,唯有那双眸子仍然清亮,看着沈苏姀时带着明显的希冀和期望,沈苏姀的眉头紧紧皱着,走至嬴华阳身前后才站定屈膝,语声清寒透着几分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嬴华阳一把握住了沈苏姀的手,目光略有几分恐惧看向门口,似乎是怕那里有人来,当即语声急速的道,“苏姀带我走吧,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了,带我回去大秦,苏姀!”
沈苏姀被她声泪俱下的哀求弄得心头一阵紧缩,当即将她的手一把反握了住,“先别急,你先说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太子妃,眼下怎会如此?”
嬴华阳蓦地惨笑出声来,一双泪眼看着沈苏姀哀莫大于心死,“苏姀,我后悔了,太子妃?呵呵,北魏根本不会要一个大秦的公主做太子妃,苏姀,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我不要做北魏的太子妃了,我要送信回大秦,我要逃出去,后来,后来我就被关到了这里,苏姀,苏姀,救救我,他们会杀死我……”
嬴华阳面色惨白若鬼,一双泪盈盈的眼睛盯着沈苏姀说着话的时候无端的让沈苏姀背脊一寒,沈苏姀定定看着嬴华阳面上的眼泪,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嬴华阳竟然已流产过一次,使劲的握了握她的手安抚的道,“此事要从长计议,我此番是被挟持来北魏的。”
嬴华阳闻言一怔,眼泪忽然扑簌簌落的更凶,“怎么会,怎么会,是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因为北魏要对付大秦了?当年父皇欲要我来和北魏定下不战盟约,可是我没用,我没保住自己的孩子,还连累了大秦……”
“不,不是因为你。”
沈苏姀见嬴华阳如此心底也觉沉重,连忙安抚道,“北魏狼子野心,又怎会是因为你,你先告诉我,眼下你身子可好?若是要带你走,你可能经历长途跋涉?”
嬴华阳一怔,看着沈苏姀凝重的眸色唇角几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紧抿着唇点了点头,“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回大秦,哪怕是死,我也是要死在大秦的,我再不愿在这地方多待一日了,可是苏姀,眼下你是被挟持来的,你又怎么带走我呢?你被挟持过来,那秦王呢?煜王呢?大秦……大秦没有人来救你吗?华庭呢……还是,还是北魏要用你和大秦讲条件?”
沈苏姀自然不会和嬴华阳解释的太多,倘若真的要带走嬴华阳必定是要先和嬴纵商量,她凝眸一瞬,只问,“你这里寻常时候可有人看守?”
嬴华阳抿着唇想了想,“外头有巡逻的侍卫,这里每天会有嬷嬷送一回饭食旁的便没了。”
幸而这里的守卫并不森严,沈苏姀心中一定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如果我能安排好我必定会带你走,五日之内,你等我。”
嬴华阳一愣,眼底瞬间爆出更大的惊喜,然而那惊喜只有一瞬,嬴华阳眼底很快的一暗而后再度皱眉,看着沈苏姀悲痛道,“苏姀,你是被挟持的,你要如何安排?如果实在不行,那你便一个走吧,我,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沈苏姀浅吸口气往这屋子外头看了一眼,唇角几动想说嬴纵也在宫中,可想了想到底不曾说出口,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几日,尽量好好地照顾自己,送来的饭食都要好好吃下,若是身子不好,到时候走也走不掉的,北魏宫中四处都是眼线,这几日我恐怕不能再来看你,你只管等着便可,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嬴华阳怔怔看着沈苏姀,忽然眼泪就如雨一般滚落,她另一只手紧攥着身前的破碎棉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苏姀看她如此只觉得心头一堵,拍了拍她的肩膀才低声道,“莫哭,待回了大秦一切就好了,太后娘娘很是想你。”
嬴华阳哭泣的声音一断,看了沈苏姀一眼,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唇角笑意愈发凄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沈苏姀深深一叹,紧紧握了一下嬴华阳的手道,“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话,然后千万不要暴露了咱们的约定,五日之内,我必定会来接你。”
嬴华阳哭着点头,沈苏姀抚了抚她的发丝道,“一切都会好的,我不能在这里多留,等我走了你一切以身子为重,旁的事情等离开了北魏之后再说。”
嬴华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沈苏姀便又握了握她的手站起了身来,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走至门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嬴华阳,便见嬴华阳满脸是泪的看着她,见她转过头去嬴华阳眼底更是溢出了满门的希望……
沈苏姀眸色一沉,径直走出了这处院落!
院子外头拓跋浅面色不是很好看的等着沈苏姀,见她出来了拓跋浅冷哼一声,“怎么这么慢!太子哥哥知道我带你过来可是要罚我的!”
这一声落下,拓跋浅四周看了看赶忙抬步照着原路返回,沈苏姀回头一看,只见拓跋浅的侍女将那院子们落了锁,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了拓跋浅身后,沈苏姀眸色一暗紧走几步跟上了拓跋浅,低声道,“听闻公主要定亲了。”
拓跋浅一愣,没想到沈苏姀知道这事,她“哼”了一声,目光复杂的扫了沈苏姀一眼,语气有些讽刺,“这事与你何关?”
沈苏姀眸光一抬,语气深幽,“太子妃说到底现如今还是北魏的太子妃,凭我的身份也不能说服太子将太子妃移居出来好好待她,可是看在太子妃曾经为你们拓跋家怀过子嗣的份上公主可否在衣食方面给些方便与太子妃?当初太子妃替换了二公主才嫁与北魏,如今这幅模样也委实叫人感叹,公主既然快要定亲了,想必对太子妃的处境也多有怜惜,否则也不会在今日领我过来了,公主觉得如何?”
拓跋浅先是有些气愤,可随即似乎也觉得嬴华阳这样子委实凄惨,而她自己又即将嫁做人妇,同是出嫁的女子,她亦担心日后嫁人能否平顺,这么一想,便愈发对嬴华阳同情起来,她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这些本公主当然知道!”
沈苏姀闻言便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公主殿下。”
拓跋浅又哼一声不再多说,一行人没多时便走到了那月牙门之前,进的门去,沈苏姀便看到那两个在门内等着她的侍女,沈苏姀先对着拓跋浅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告辞”方才转身离去,那两个侍女不知沈苏姀去了何处,面面相觑一眼只管跟着并未多问。
沈苏姀面上一派从容,心底却沉甸甸的,嬴华阳的泪眼似乎还在眼前,而她没了孩子这件事更叫她心底堵堵的,沈苏姀一路上一言未发,直到回了长信殿之后才面带笑意的喝着茶问那两个侍女,“你们也知道我是大秦来的,且不知太子妃在何处呢?从前太子妃未嫁之时我们还是闺中好友呢,到了北魏宫中几日,却是不曾见到太子妃的人。”
说到这里那两个侍女便互视了一眼,面色有几分古怪,似乎沈苏姀问到了不该问的,沈苏姀苦笑一瞬,“想必是太子妃过的不好吧?我明白了。”
沈苏姀语气感叹,十分忧伤的样子,那两侍女见状有些不忍似得,其中一人便道,“不瞒姑娘说,奴婢除开在太子大婚当日之外其余时间几乎没有见过太子妃的面,宫中流言蜚语颇多,有说太子妃被太子养在东宫万分宠爱的,也有说太子妃不得宠早就被太子冷置在了别处的,说什么的都有,又不见太子妃露面,便是下面的人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想到今日嬴华阳的样子也有几分明白了,正是因为遭遇惨不忍睹,这才被拓跋昀堵住了悠悠众口,亦不让嬴华阳露面,如此才没人知道嬴华阳如今的日子是那般惨淡,沈苏姀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嬴华阳,她实在是不能这般弃之不顾!
沈苏姀本还想多问两句,可这侍女二人却是再不知道旁的,连拓跋卓给她的侍女都不知道,旁的人即便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说,沈苏姀沉默不再多问,只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下救走嬴华阳的可行性之后只等晚上嬴纵来寻她。
早上拓跋昀那边未有动静,从那长乐宫回来之后拓跋昀依旧悄无声息,沈苏姀乐的如此,却又担心拓跋昀那边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就如此安静的到了夜间,本以为这一夜必定能见到嬴纵,可奈何她等了一夜也未见到嬴纵前来!
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正面色疲倦的思量着嬴纵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见那两个侍女面上带笑的议论着什么进了她的寝房,刚进了内室二人便肃了容色不再多说,可那面上的喜气却是十分分明的!
沈苏姀心底疑惑,近来国师去世皇帝病重,宫中还能有什么喜事?
这么一想沈苏姀便打起精神问,“怎么了?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好事不成?”
侍女二人这番倒是没有什么迟疑,其中一人利落的笑道,“姑娘还不知呢,我们公主殿下要定亲了!今天早上刚刚颁布了圣旨……”
这点沈苏姀却是在来北魏的路上就被拓跋卓告知过了,她面上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随意问道,“且不知公主定下的驸马是北魏哪位才俊呢?”
侍女二人相视一笑,早前那人道,“不是北魏的人呢。”
沈苏姀眉头微扬有些意外,便听那人继续道,“是苍穹的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