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一怔,“主子适才不是说郡主不会见秦王吗?真是没想到郡主竟然是……”
察觉到沈君心气势不对,南祁当即住了口,默了默才道,“属下倒是听过这位大秦秦王的厉害,若他当真要来,恐怕这上阳宫禁卫军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秦王,若是要阻止两人见面,便只能将郡主藏起来或者送走了,倘若郡主不愿见秦王,只需帮着郡主找个地方藏起来便可,倘若郡主是想见秦王的,主子便要无声无息的将郡主送走。”
南祁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君心的面色,见他没有不虞才把话说完。
主仆二人静默一阵,沈君心忽然道,“浮屠城附近有什么适合养病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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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气大好,见连天公都做美,沈苏姀心中对苏瑾二人的担忧稍稍少了两分,用完早膳,苏瑾和凌霄连带着凌霄身边的暗卫们都准备好了行装,沈苏姀身着一身宝蓝色宫裙,外头系着件雪色的狐裘斗篷手中拿着一支马鞭,和众人相聚在紫垣殿之前,见到她手中的马鞭,苏瑾当即面色一冷,“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可不许你送!”
沈苏姀笑着摇头,“这一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见,怎能不送你们出城?!”
孟南柯等人见她面色煞白亦不愿她这么冷的天走动,便随声附和几句,沈苏姀苦笑,“我倒是觉得我哪里都好,你们何必如此,我送姐姐出城之后便回来!”
苏瑾摇头,“你我姐妹二人何必做这些虚礼,除非你一路送我至楼兰去!”
沈苏姀面色执拗,苏瑾不容置疑,眼看着两人相持不下,昨夜不曾露面的沈君心忽然从远处而来,一路小跑至沈苏姀身边,笑着道,“老远就听到阿姐和苏姑娘说的话了,阿姐,你何不听一句劝,你这身子不好,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见他一来也帮着别个说话沈苏姀抬手便在他额上弹了一下,一旁跟过来的侍卫见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见沈君心只是摸了摸额头笑了开,这边厢沈苏姀已道,“我已在屋子里待了好几日,今日雪停了送姐姐出城,正好可以走动一番,你们非要将我当成个病秧子来看!”
沈君心闻言目光微亮,“姐姐想走动走动透透气?”
沈苏姀点点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沈君心当即笑意更深,转而看向孟南柯几人道,“既然如此,今日就让阿姐送苏姑娘出城吧。”
众人都不知他这前后变化为何,正疑惑间便听沈君心道,“出城之后也不必回来了,直接朝东北方去。”
众人一鄂,嬴华庭忍不住问,“去做什么?”
沈君心便笑看了沈苏姀一眼道,“阿姐的身子不好,这几日我都在寻思着怎么为她调理,问了几人才知道浮屠城外的樱山上有一处王室的行宫,那行宫之中有一方热泉,还有一医术极佳的老御医在行宫里头,是早前为父王调养身子的,后来父王不愿用药了就不再去那里了,从城外到樱山只需半日,阿姐这个时候出城下午便能到,我昨日就已经派人去那里交代了,正打算看哪日阿姐的身子好些了再启程去,却不想阿姐今日就等不住要出城了!”
商王已经渐渐停药沈苏姀是知道的,沈君心担心她的身子更是正常,听着这话她自然信了,可她今日只是想送苏瑾出城,可没想要去什么樱山啊,眉头正皱着,那边厢孟南柯已经道,“既然是为商王调理身子的想必不是等闲之辈,小苏,樱山你当去,你体内本就有寒症,又郁积于心,前些日子又是冒冷赶路,出去走动走动泡泡热泉实在好不过了,反正也不远,去吧!若非我要为二公主制药,此番陪你去也是好的。”
话音刚落,嬴华庭也点头附和,“是,苏姀你当去!若是先生不制药,我们就一起去了!”
言下之意她并不想和孟南柯分开,沈苏姀扶额苦笑,她还未言语,谢无咎又开口了,兴冲冲地道,“苏苏,我陪你去啊!他们都有事在身,我陪你去!”
“你不准去!”
“你不准去!”
谢无咎话音刚落,两道声音斩钉截铁的落定,却竟然是沈君心和嬴华庭异口同声的否定了谢无咎,谢无咎一鄂,看着两人那防备似得眼神哀嚎一声,“好好好,你们难道觉得我会对苏苏做什么吗?得,我不去就不去!”
谢无咎这一路上对沈苏姀的态度众人都看的出来,嬴华庭乃是为了自家七哥,沈君心就更不会让他得逞了,沈苏姀看着谢无咎偃旗息鼓的样子只觉好笑,这边厢苏瑾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好,你要送我便送我,让香词去收拾东西,顺道去樱山,你知道我最担心你的身子,我走了,留你一个人病恹恹的,你想想我怎么心安?”
沈苏姀不知怎么回事局面就发展到了众人劝她去樱山,然而她谁都能拒绝却就是不能拒绝苏瑾,看着她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她心知反抗已是无用,她这身子也委实不争气,何况她心结解了大半也不再若往常那般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就这么自怨自怜也不是她了,眼看着时辰不早,沈苏姀不愿耽误苏瑾的时间,当即痛快允了!
香词知道是为自家主子治病的自然开心,她做事本就利落,这会子更是风风火火就将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这边厢沈君心亦叫人为沈苏姀准备了舒适马车和几个护卫,笑着道,“樱山风景极佳,那热泉旁恐怕正有樱花盛开,阿姐在那里养病小半月最好不过了,我叫北梧做你的侍卫,他知道怎么走,过两日我便去看阿姐,孟先生他们到时候亦可一起去!”
北梧是除开南祁之外另一个商王给沈君心的侍卫,亦是他的亲信。
沈苏姀听着养病小半月的话抚了抚额,她眼下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却当真觉得局面发展到这一步诡异的很,不多时,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香词将随身带的东西搬上马车,一行人当即朝宫门的方向而去,然而出宫门的一路上都未见到个宫人,冷冷清清的委实叫人唏嘘,
出了宫,浮屠城街市之上亦是冷清,一则是因为天冷,二来却是因为前几日的那一场城中交战,沈苏姀看在眼里心中一叹,想到要出去几日便将这些暂时都抛了开。
当初她离开之时亦做过寻一处无人之地隐居的设想,眼下对要去那樱山倒也不是十分排斥,再加上众人一致觉得她应该去养病,虽则委实来的有些突兀,可等出了城门她心中倒是安然接受了沈君心这份好意。
沈苏姀先和苏瑾在城外告别,因两人要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方向,姐妹二人心结开解不过两日却就要分别,这又让沈苏姀生出几分感伤,四目相对一瞬,皆是眼眶微红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仿佛一万个珍重都在眼神里了,末了,还是苏瑾当先转身,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马鞭起落,不多时便和凌霄等人化作了雪原上的一个小点!
送走了苏瑾,沈君心几人又送沈苏姀,这会子沈苏姀倒是能洒脱了,坐上马车,道了一句“我在樱山等你们”就让北梧启程了,沈苏姀出行保持着前世从军的风范,素来喜欢一切从简,沈君心深知她的心意,前前后后一共四个侍卫,那马车更是外表普通内里华贵,叫旁人看来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出行,谁能想到是几日之间名满西楚的上阳郡主呢!
马车在官道之上悠哉哉的慢行了一个多时辰,因路旁皆是雪景沈苏姀倒不觉得枯燥,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雪原,浮现在沈苏姀脑海之中的却是去昆仑山沿途的景致,这边厢香词忍不住道,“世子对主子当真上心,此番安排亦得主子心意。”
沈苏姀回过神来,点点头道,“说来也是巧,他昨日才去交代了,今日咱们便去了。”
香词见沈苏姀眉宇之间似有清愁赶忙道,“世子有这份心意主子千万别辜负,世子不是说那山上有樱花开着呢?想必极美,属下还未见过雪山樱花是什么景致呢。”
心知香词是在宽慰她,沈苏姀不好叫她失望,当即道,“若是景色美,咱们不妨多住些日子,眼看着冬月已完,马上就腊月了,咱们住到新年之前如何?”
香词见沈苏姀比前几日放开了几分心中微松,当即应好!
马车走的十分平稳,沈苏姀前夜念着嬴纵之事并未睡好,这会儿马车微微摇晃,车内一片暖意,竟然让她生了睡意,香词见状忙将软枕为她垫上,沈苏姀靠着软枕闭眸养神,不多时便意识模糊起来,朦朦胧胧之间,梦境接踵而至……
梦中一片大红之色,沈苏姀眼前仿佛被什么遮着,只能看清楚自己绣着榴绽百子的大红色云霓锦裙裾,恍惚之间沈苏姀仿佛想起了这情景在何处,却又叫不出这场景的名字,她被人扶着朝屋子外面走,穿过珠帘,走过大厅,跨过门槛,站在了门前的高阶之上。
鞭炮礼乐声不断,人群中的低语声不断,热闹又喜庆,可对于此刻睡着的她来说这声音却叫她有些不喜,心中正有些恼,忽然,整个世界安静的落针可闻!
从吵到静来的太过突然,梦境之中的沈苏姀忽然心生惶然,正紧张的呼吸难顺,隔着那身前不远处忽然有一道恍若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梦中的沈苏姀心中一悸,仿佛有感应一般的抬起了头,而后耳边便响起了一道沉稳却又稍显疾快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沈苏姀心中惶然消退,却紧张更甚,一颗心狂跳,意识有些飘忽,拢在嫁衣袖中的手猛地攥了起来,随着来人的靠近,沈苏姀呼吸一窒只觉得自己落在了一片云絮般的夺目红霞之中,漭漭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眼看着就快要稳不住神——
好似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几世轮回那么久,脚步声终于至身前,有一人在她眼前站定,从那红云之下看出去,一双鎏金的龙纹靴映入了眼帘,沈苏姀看不到来人是何种模样,只觉一股子熟悉的气息泰山压顶般的向她扑来,烫着她的心神激着她的魂魄,下一刻,交叠在身前的手已被来人一把握了住,沈苏姀心头一热,一道温柔语声忽然在耳畔响起。
“阿姀,我来接你……”
豁然睁眸,沈苏姀大喘着气睁开了眸子,一睁眼便对上香词煞白的脸,她正满眸担忧的为她拭汗,见她醒来面色一喜,道,“主子您醒了!你必定是做梦了!莫怕,奴婢在这里!”
沈苏姀浑身冷汗,双眸发直,听见香词的话也好似未曾听到似得没有反应,她怔怔的看着马车的车顶,一颗心忽然被碾碎了似得疼,是婚礼,她梦见了他和她的大婚之礼!抬手落在胸口,沈苏姀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疼痛难受似得,香词见状面色大变,转身便要为她取药,然而她刚一转身,马车忽然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主仆二人身子一晃,沈苏姀从怔愣之中醒来,正要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马车之外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苏姀当即和香词对视一眼!
不对劲!
主仆二人眼底闪过幽光,当即缓缓坐直了身子眼底露出了戒备之色,没有风声,甚至连几个侍卫的气息都不见了,巨大的紧迫感来袭,沈苏姀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短匕,右手抬起,正要掀开窗帘看看外头的情状,落针可闻的死寂之中却竟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踏,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