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飒一怔,眼底顿时现出两分难色,这个问题他怎么敢说是?!
嬴纵扫了他一眼,轻易便辨别出容飒的情绪,唇角微扬的问,“你是不是不懂,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为何眼下却要将洛阳候绑在身边?”
容飒眉头皱的越紧,却当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嬴纵,见嬴纵眼底并无冷色,他的性子又比容冽大胆活泼些,当下便斗着胆子道,“回主子,小人确实有些不解,洛阳候虽然有时候确实有几分与少将军相像,可是小人明白您这么多年的心思,往常不乏干练豪爽的女子接近主子,主子也从未动心,此番却对洛阳候这般尽心尽力,小人确实有些不明白。”
嬴纵听着容飒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某一刻他忽然道,“其实我不曾变心。”
容飒一愣,下意识道,“那主子对洛阳候……”
嬴纵看着容飒疑惑的模样摇了摇头,看了看远处已经亮起来的天穹,忽然叹道,“你不会明白这种最重要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
“再也不容有失。”
“哪怕需要拿命来守。”
容飒听清楚了嬴纵的话,一张脸煞白,一双眸子瞪得老大,嘴巴缓缓地变作惊愕状,想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嬴纵唇角微弯的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容飒看着自家主子面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心中更生出一种见鬼了的骇然感!
“苏阀的案子不可轻忽,从今往后,更再别生我对洛阳候太好的心思。”
嬴纵的如沐春风只有一刹那,吩咐这话的时候还是寻常那个冷峻威慑的秦王,见容飒一副惊呆了不能言语的模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回到殿中一边淡声吩咐,“去准备早膳吧,将我的话也告诉容冽,该怎么做你当知道。”
“砰”的一声轻响,殿门合了上,容冽看着那紧闭在一起的殿门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下一刻回过神来,当即飞也似的朝主殿不远处的小院落奔去,那是王府之中为数不多的下人们住的地方,容冽和容飒皆是单独一院,连开文的功夫也没有,容飒几乎是用身子撞开的院门,厅门也被他撞开,身上确实半分都感觉不到疼一般,目光四扫,当即看到了正在一边小书房之中写东西的容冽,容飒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当即看到容冽实在些送往西楚的信笺,他一掌拍在桌案之上,骇然的道出一句话,“容冽,出事了!”
容飒的性子比容冽跳脱许多,因为适才容飒风风火火进门之时他并不曾在意,可听到他这一句出事了,容冽心中还是小小的震了一下,最为跟在嬴纵身边近二十年的人,即便只是个小小的近侍也拥有比外头那些将军朝官更好的修养和心志,这一句“出事了”,非真的大变故不可说,容冽眸光瞬时凌厉起来,语气却仍是沉稳却危险,“何事?”
见容冽严阵以待的模样容飒苦笑一瞬,想来想去不知道如何开口,心底抓心挠肺似得难受,末了终是憋出一句,“我感觉主子魔怔了……”
听见此话容冽身上的凌厉气势当即褪去,转头继续写自己的信笺,一丝不苟的否定,“主子不可能魔怔。”
容飒早就料到容冽不信自己的话,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的道,“主子寻常时候是不可能魔怔,可是有一个人偏生能让主子魔怔,你难道没发现主子对洛阳候愈发放不下了吗?瞧这模样和当年对少将军有什么区别!更可怕的是,主子今日竟然对我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容冽,你可知道主子说了什么?!”
容飒情绪激动,面上的表情仍是心有余悸,任是谁见他这模样都要被他感染,可唯有容冽,仍是纹丝不动的在专用信笺上写下一个个小字,而后一本正经的回容飒一句,“主子未说与我听,我自不知。”
容飒看他这模样就差将他面前的桌子掀了,却又知道他本就是这个性子奈何不得,深吸口气,他继续语速极快的道,“主子在我面前说,他之所以对洛阳候如此费心费力,皆是因为洛阳候是失而复得,主子还说,为了洛阳候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看看,主子这是真真的在说洛阳候就是当年的少将军,这不是魔怔了这是什么!”
“滴答”一声,容冽的手半空一顿,笔端的墨汁瞬时便滴在了信笺之上,容冽见此眉头一皱,冷了一瞬之后淡定的将那信笺纸换了一张新的,一边重新写一边八风不动的道,“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洛阳候就是当年的少将军。”
容飒咬牙切齿的看着容冽,“你这个……什么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主子平日里的话我半分不敢怀疑,可是这一次,洛阳候从前的信息是你我二人亲自去查了的,洛阳候便是洛阳候,别说样貌不符,这年岁就不可能解释,也就是洛阳候偶然有些心性和少将军一样,可这也不能让主子产生如此荒唐的想法,容冽,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为洛阳候毁了大业吗!”
在容飒压抑的咆哮声之中容冽终于停了笔,沉冷的目光一转落在容飒的身上,仍是一本正经的沉声道,“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从南境回君临之前主子去了昆仑山,我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为何而去,可主子那一趟因取心头血受了重伤,你去天枢阁翻一翻师尊早前送来的古书便知道主子在做什么,洛阳候,就是少将军,主子再怎么做我们也不可置喙。”
微微一顿,他又板着脸补了一句,“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这话容冽又转过头去写信笺,容飒看着容冽这模样瞬间也有些摸不准了,容冽的口头禅虽然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他深深的知道容冽绝非愚忠的傻蛋,可是如此离奇的事情他仍是不能置信,偏生这个人又是个从来不爱多言的人,深吸口气,容飒狠狠的看着容冽道,“好,好得很,我去翻书!主子吩咐让我把这个话带给你的,还有,主子让你去准备早膳,我先去天枢阁翻书,怎么可能……”
容飒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又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屋子,容冽一本正经的写着信笺,在容飒的声音彻底的消失之后却忽然顿了顿笔,他抬起头来,凌厉坚毅的双眸有瞬间的失神,愣了半晌才呼出口气,“原来少将军早就回来了,幸好、幸好。”
这边厢嬴纵可不管自己两个属下因为他的话产生了多么大的震动,他躺在沈苏姀身边,一双眸子略带着两分沉凝的落在沈苏姀的身上,眼看着外头的天光越来越亮,他没有一点儿将沈苏姀叫醒的机会,这世上最简单最轻松最惬意的事情便是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睡觉,什么都不做,就比他斩获一座城池还叫他满足,或许是嬴纵的目光越来越火辣,或许是他的手忍不住的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那一双有着扇子般睫毛的眼睫忽然动了动,继而,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子缓缓地睁了开,她有一瞬的迷蒙,待看清楚人是他,唇角下意识弯了起来。
嬴纵心头忽然便绽开了春花,大手一捞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胸口,不费力气的看着她揉了揉眼睛,她懒洋洋的朝床帏之外看了一眼,当即低呼一声,而后便皱着眉头看向他,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打了打他的胸膛,口中娇柔无力道,“你竟然不叫我!我要回沈府等华庭的消息,此番是结案还是不结案都得等宫里怎么论断!”
此事对于沈苏姀来说当真不是小事,话音落定她便要往下跑,可刚动了半分腰身便被定了住,她的墨发倾洒在嬴纵胸前,嬴纵一手定着她的腰,而后用受伤的手来抚她的墨发,一边抚一边不赞同的道,“你半夜起来来回折腾,眼下必定精神不好,再睡一会儿。”
沈苏姀闻言无奈的勾了勾唇,“我都睡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会精神不好。”
嬴纵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我瞧着你心绪不佳,还是让我好好陪着你。”
沈苏姀闻言心底一暖,眸光一转奖励性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两下,一边学他对她的样子摸着他的面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会子……咳,也不知怎地了……现在想想其实没什么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我不会着急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明白他是舍不得她走,不由再凑上去亲他两下,一双眸子会说话似得眨巴道,“今夜必定是过不来了,明晚上好不好?当心华庭等久了。”
沈苏姀语声本就放软,诱哄小娃娃似得,只听得嬴纵眉目舒展唇角微扬春光满面,可饶是如此,他的手还是没放开,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好言好语的规劝道,“放开吧,你的手还伤着呢,今夜让容飒给你换药,我若是夜夜留在这里那像什么样子,眼下时辰已经晚了,可耽误不起了……好吧,你说你要怎么样……”
沈苏姀自顾自说着,一副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待会子将我放开。
嬴纵认真的听着,之后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认真看着她道,“抱我,吻我,摸我。”
六个字一落,沈苏姀又是害羞又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嬴纵,本以为他是在逗弄她,可看着他那郑重的眸色她却又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莫说是大白天,便是晚上她也不好意思如此,这个“抱”和“吻”便算了,这个“摸”却又是怎么回事?
沈苏姀好笑的看他一瞬,想到早前王辇之中他说的暖心话语心底的害羞忽然被软化的去了一大半,深吸口气,沈苏姀咬着牙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低下了头,本以为亲上去摸几把他定会满意放她走,可没想到唇还未触到,他的手忽然抵在了她唇上,沈苏姀身子一僵,一种被拒绝的窘迫骤然涌了上来,眉头微蹙的看着春风拂面的他咬牙切齿的一问,“怎么了?若是还有些乌七八糟的要求我可不依!”
嬴纵面上没有分毫波澜,只笑着道,“这个稍后再做。”
沈苏姀一愣,心底涌上两分不祥的预感,“稍后再做?那现在呢……”
眯了眯眸子,嬴纵语声和煦笑意如初,摸着沈苏姀的面颊道,“所幸你现在有精力有心情,那么,我们先来说一说今天宫门之外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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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眯眸子,嬴纵语声和煦笑意如初,摸着沈苏姀的面颊道,“所幸你现在有精力有心情,那么,我们先来说一说今天宫门之外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含着笑意的话语施施然落定,沈苏姀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落了定,看着嬴纵的眸色,沈苏姀心中暗暗喊一声不好,语气有些迟疑,“哪……哪一幕……”
嬴纵唇角扬的愈发高,抬手在她耳边一拂,“当真忘了吗?”
他愈发不动声色越是叫人心中不安,带着剥茧的指尖滑过她细嫩的耳后,带着某种危险的警告,直让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沈苏姀看着这般的他苦笑一瞬,不管不顾的趴在了他胸前,语声闷闷道,“想说什么你说就是,何必如此逗我?”
嬴纵笑意不减,“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沈苏姀在他胸前蹭了蹭,干脆埋头进他肩窝,摇摇头,“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