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林氏的眼光此时正投向一旁的酒垆,那是一对小夫妻开的夫妻店。妻子眉清目秀,腰间系着围巾,头上包着布帕,一脸笑容地招待客人。丈夫则跑前跑后,给客人送酒,时不时地跑到妻子面前,让妻子帮忙搽搽汗。

面上流露出一丝伤感,眼中带着羡慕,林氏道:“当年阿母在这里摆过绣摊,绣纺的生意太小,你阿父的开支大。这里来往的商人多,还有从丝绸之路过来的楼兰、库车等外族人,他们很喜欢中原的丝绸和刺绣,出的价格也很高。”

林氏说着便有些哽咽,那时候赵义刚当官,大汉朝的官服一年就有五色,要按照不同的季节穿戴,还要注意搭配里衣。绣纺很小,哥哥娶了嫂子,也不算宽裕,林氏便每日在家中带着侍婢们织布,刺绣,到集市上来卖。

那时候赵义捧着她的手,柔情蜜意地道:“我们真幸福,不必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般私奔,能够体面地在一起。以后也会比他们幸福。”

司马相如尚且为了卓文君的《白头吟》不再娶妾,赵义何曾看见过自个的哀求。

娇娥瞅见阿母这般感伤,不由得越发恨起父亲,恨起严家来。

林氏下了马车,阿里和夏婆子连忙从后面赶上来跟上。娇娥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下来了。前世遵守着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也没有一个好下场,如今到了东市,为何不开开眼界。

娇娥随着林氏走进酒垆,找个个位置坐下。林氏点了几样小菜,要了壶只酿了一夜的薄酒,叫夏婆子和阿里也作陪喝起酒来。

阿母今日转变的真快,娇娥也忍不住拿起了酒杯,喝了几杯之后,大家都有些兴奋起来。林氏又要了一壶佳酿,点了份鲤鱼脍,慢慢地品起来。

几本浊酒下去,众人都面色娇红。尤其是林氏,正当盛年,喝了点酒,春意满面,艳若桃李。

酒垆里几个男客都看得直了眼,这家店小,极少女客前来喝酒,店中并没有设置屏风。林氏也不在乎,夏婆子和阿里几个酒量有些浅,开始时还记得挡在主母面前,不叫人窥了去,后面喝开心便忘了。

“咱们多久没有在一起痛痛快快喝过酒了?”,林氏用手撑着脑袋问。

夏婆子嗞嗞了几口,眯了眯眼睛,想了想道:“怕有两三年了吧?好似自从大人升了少史之后,便没这样喝过酒了。不是我说,大人还只是黄绶带呢,就摆起皂绶带的谱了”

阿里摆着桌子道:“大人真是个养不熟的。这日子过得。来再给满上一杯。”

“你们这几年跟着我都过的憋屈吧,嫂子也对我不满的很,说我当了官夫人便瞧不上娘家了。”,林氏苦恼地道。

夏婆子一眯眼道:“那是她不知道你做官夫人的苦,赵家的翁姑都是难伺候的,当年夫人夜晚纺线,早上还得早早起来伺候阿姑梳洗,真是难熬。”

“呵呵,”,林氏突然眉目开展地笑了,这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荷花,令人觉得美丽清雅。娇娥深深体会到了,作为成熟女人的美。母亲平日里隐藏的太深了。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最后都去了小妾那里。今日,我们好好吃,等会去那上等的南方胭脂脂粉铺子,找个梳头娘子好好打扮一番。”

“这才对啊,我的夫人。”,阿里一拍腿,对着店家喊:“再来一份鲤鱼脍,一份烤羊排。”

娇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夏婆子一把将她拽过来:“大娘子,莫学你阿母,今天打那个妖精就打的很好。乳母喂你喝一杯。”

晕头涨脑地陪着母亲喝完酒,陪着母亲去了脂粉店,陪着母亲重新梳了头,修了眉,洁了面。娇娥到了车上就倒在林氏的腿上,晕乎乎地晃倒家中,一路上总觉得少做件什么。

“坏了,没有请郎中。”,娇娥一拍脑袋,坐了起来。

注:汉朝官吏佩戴的绶带按照秩俸分为几种颜色:千石、六百石为皂(黑)绶带;四百、三百、二百为黄绶带;

文官一年要更换五次官服,立春到立夏,穿青色;立夏到季夏穿红色,季夏到立秋前一十八日穿黄色,立秋穿白色,中衣的领子为黑色。立冬之日,引气于黑郊,然后穿绛色。

☆、第9章 是亦是非

溜下床,蹬上木屐,娇娥摇摇晃晃地便要去找阿母。

夏婆子一把将她搂住道:“乖乖,你要去哪里?睡的迷迷瞪瞪的,别磕着了。”

“乳母,今日忘了请郎中啊,阿父要为这个和阿母吵架怎么办?我得在旁边劝着。”,娇娥挣了挣。

“夫人真是没有白疼你,快去睡吧,乖,大人没有和夫人吵。家里还有些散瘀活血的药,阿里已经拿给黄姬,命她先给丁姬抹着。明日再请了郎中来家。”

娇娥又被扶到床榻上,夏婆子用热帕子给她搽净手脚,轻轻盖了床纱被,便下去了。

今日来回颠簸的很累,娇娥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在梦中,娇娥恍惚又回到了前世,林天问她:“表妹,你过的可好,表哥日日都在担心你。”

她扑进林天怀里,哭道:“过得怎么会好,舅舅和母亲都不要我和弟弟了吗?娥儿日日熬夜做针线,熬的好难过,父亲和后母是一条心。”

林天将她推开道:“表妹别这样,我要和严若雪成亲了,舅舅不是不管你,现在林家败了……。”

严若雪突然冲过来,对着她便抽了两个耳光,骂道:“你这个狐狸精,竟然抢我的夫婿。”

“大表哥是我的……。”,娇娥在梦里边哭边喊。

“大娘子,快醒醒。”,夏婆子推着她,娇娥强睁开眼,眼角还带着泪。想着梦里那么的真,娇娥扁扁嘴就想嚎啕大哭一场。

夏婆子低着头,忙着给她收拾衣物,一边还嘴里念叨着:“阿里过来传话,今日到夫人那里进朝食,大人也在。”

想起昨天打了丁姬的事,娇娥心里一紧,将梦里的那些委屈丢到了脑后,忙问:“昨晚父亲在阿母那里歇的?”

夏婆子含义颇深地笑着点了点头,娇娥心中疑惑,但又不好再继续打听。

“父亲昨晚没有对阿母说什么吧?”,想了想,娇娥继续问道。

“快收拾穿戴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婆子催促着她穿衣梳妆。

匆匆收拾过,娇娥便带着弟弟广哥一起去正院请安。这几年,父亲很少呆在正院,清晨请安一般只能见到母亲一个人。

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娇娥嘀咕着,进了厅堂。

只见母亲气色很好,梳着梳头娘子教的新发式,眉眼弯弯,面色白皙,穿的颜色也颇为鲜亮。

许久没有见母亲这般鲜亮过了,娇娥心下一松,却见到父亲坐在一旁,眼底下却是乌青,脸色也不好,竟像是一夜未睡好。

上前请过安,父亲难得的问了几句,广哥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哼哼唧唧的躲在娇娥身后,不怎么答父亲的话。

赵义的眉毛便皱了一皱,看了林氏一眼,却难得没有训斥广哥,只是说:“日后注意些。”

姐弟两个心里都踹踹不安,林氏却是毫不在乎,催着阿里上了朝食。吃过后,便服侍着赵义换了官服,又道:“大人,晌午时分,我便去请了郎中来给丁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