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聂冬见到楚博时,心里也十分微妙。这个太尉府的庶出之子,刚过双十之龄,竟然都凭借自己的军功给自己谋了一个爵位!太尉当然也有爵位,但那是传给嫡子的,这位庶出之子能力颇高啊,今年还单独领了中央军去督阵,如果不出意外,在积累几年军功,定然是大将军一职的有力竞争人选。更关键是,此人知道霍明明曾在甘州与匪寇为伍,也知道博陵侯府在甘州维护过那些匪寇,但这些事他完全没有上报朝廷,于是今年博陵侯府暗中送给他的年礼,他也收的非常坦荡……
啧啧,胆大,心细,手黑。
比起天真的唐愈,楚博倒是令聂冬十分刮目相看。
“你们找本侯有何事?”聂冬随意地坐在案几背后,歪靠在软枕里,“大郎什么时候与唐府楚府这般相熟了?”
霍文钟不在,这声大郎自然喊的是褚家年轻一代里排行老大的褚成元。
“唐兄与楚兄都是我的同窗。”褚成元自然介绍道,“打小就十分仰慕舅舅。”
聂冬冷笑:“仰慕本侯?本侯何德何能。”
褚成元果断闭了嘴,提这一句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偷眼往唐愈那边瞧了瞧,见唐愈面有激动之色,心道这货难道是真的仰慕他舅?
谁料这次开口的却是楚博:“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向博陵侯讨教一二,我二人在一事上有些不明,想来想去,放眼天下,也只有侯爷能够解惑了。”
啧啧,还会拍马屁!
聂冬对楚博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呵呵,你倒是会给本侯戴高帽,说罢,何事?”
唐愈终于忍不住道:“此事侯爷您也知道,便是今日大朝会上圣上所说的北地军情……”
“够了!”聂冬立刻抬手打断他,“本侯远在博陵,刚入京城,对这些也不太懂。”
褚成元心下默默摇头,这位唐兄还是沉不住气啊,需要历练历练。可又转而一想,若是自己宁愿与唐愈这样的人打交道,也不愿与楚博这般心机深沉之人交往。
“的确是我们强人所难了。”楚博也是无奈,有唐愈这个猪队友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继续道,“不过侯爷曾任过扶北郡郡尉。实不相瞒,此番圣上派到去北地督军,虽说不服圣上所托,斩了匪寇首级,但下官无能,未能平息战乱。此番战火又起,说不定不日圣上还会宣下官问话,下官在北地时日有限,怕是无法替圣上分忧,所以特来叨扰侯爷,还望侯爷能指点下官一二。”
这下连霍明明都感觉到唐愈与楚博的差距了。唐愈那小子还真是与当初去池安一样,直肠子一个。
鉴于楚博与博陵侯府的“甘州友谊”,聂冬也不好继续拉着脸,他也记得对面二人代表着御史大夫与太尉,他可不想真的给自己树两个庞然大物当做敌人。既然楚博台阶都搭好了,他也顺势道:“北地风情与京城自然是不同的。”
此话一出,唐愈三人顿时来了精神,不由坐的越发端正。就连霍明明也认真听了起来,关于北地三郡的事聂冬还没来得及对她说,那是属于原来老侯爷记忆的一部分。
聂冬道:“那边民风彪悍,想来楚小将军去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就连女子也可直接为兵,所以匪寇自然也与中原大地不同。哪怕是斩杀了一批,恐怕也只会立刻又引起一批。而且北地三郡与北疆相连,匪寇还可以往北疆出逃,而此时朝廷的军队自然不会再去追击,待匪寇休整完毕,又可以继续与官府打游击。”
“所以这才是北地匪寇总是剿不尽的原因了!”唐愈恍然大悟。如果一直都是游击骚扰,那么朝廷派大军去,就好像拿着菜刀砍蚊子,收效胜微。
“楚小将军并没有追击到边境吧?”聂冬问道。
楚博果断摇头。他是率的中央军,如果擅自出现在边境,恐怕会引起朝廷与北疆的嫌隙,自然是不会去的。
“本侯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本侯老了,也记不清了。”说罢,端起了茶杯,示意送客。
直到三人走后,霍明明这才开口道:“北地匪寇总是剿不干净,是不是和北疆有关?难道他们在资敌?!”
“是,也不是。”聂冬陷入了老侯爷的回忆中,不由带出了一丝阴郁地冷笑,“北地的流寇可不是一股,而是好几股。的确有些流寇叛国投靠了北疆,但更多的是战争中留下的孤儿。你可知,如今霍家的满门富贵是如何来的?旁人都说是霍家是外戚,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爬起来的……那如今霍家老二、霍家老三去哪里了呢?战死!他们都是战死在北地,替这个朝廷守卫北地防线,与北疆人的交战中战死!可是然后呢……先帝下令大军撤退,将北地防线往后移,城池沦陷,无数百姓都死在了那场撤退中。你说,那些人的孩子是恨朝廷呢还是恨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