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基本的竞技礼节，唐一白做这些都不用过脑子，然而这样简单的行为却为他赢来了掌声。

祁睿峰跟上去，有些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在意。”

祁睿峰长这么大能说出的文言文，一个巴掌能数过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就是其中之一，他把这句话祭出来安慰别人时，几乎可以代表这位天才最高规格的关怀了。

唐一白摇了摇头。他在意的不是输赢，只是……他心情实在不好。

布朗教练交代下训练任务，然后叫住唐一白，“唐，我们聊一聊。”

“嗯。”

唐一白的英语听说水平也是半吊子，一句两句简单的还行，多了就需要放慢语速，偶尔还得借助词典。反正手机里装着这个软件，也算方便。

布朗教练说，“唐，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运动员，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训练不太稳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不够专注。”

唐一白沉默不语。

布朗教练继续说道，“你比我更该清楚，运动员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然而你却不够专注。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有些话对好朋友说不出口，对父母说不出，对亲密的老教练也说不出，然而对上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教练，唐一白倒是毫无压力地说了，“我喜欢一个女孩子。”

布朗教练笑了，“是安吉丽娜吗？”

“不是，是一个中国女孩子，我们认识八个月了，可是，”唐一白神色黯淡，“她却和别的男人去爱琴海看夕阳。”

“你为此难过吗？”

他点了点头。

布朗教练摇头道，“孩子，你还不明白你真正的麻烦是什么……你打算和她约会吗？”

唐一白抿了抿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唐，我听说你们中国的教练不允许运动员谈恋爱。”

“是的，担心影响训练。教练，你也打算这么做吗？”

布朗教练笑着摇了摇头，棕色的短发随之轻轻晃动，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海一样深邃，透着睿智的光芒。他说道，“我不会干涉别人的私事。但是我有一点忠告。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运动员，那么你可以尽情地追求所爱，然而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成就非凡的运动员，唐，我的看法和你们中国的教练是一样的，你需要做到绝对的心无旁骛。谈恋爱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使你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专注。我知道你雄心勃勃，你想当世界冠军，我认为在你成为世界冠军之前，正确的做法是先把心上人放一放。”

唐一白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布朗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吗，你就像是为水而生之人。虽然你的身体比例并不完美，但是你的水感很好，你在水中就像是一个精灵。而且，你很聪明，你比他们，”他指了指不远处泳池中的几个运动员，“你比他们加起来都聪明。你知道这多么难得吗？你还有很出色的心理调节能力……唐，我带出过两个世界冠军，我相信，你将成为第三个。”

唐一白的眉角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布朗教练，眼底涌起了浅浅的波澜。

八月初，大半个中国都进入了火炉模式，不同的是有的地方是烤，有的地方是蒸。b市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桑拿天，许多人躲在空调屋里，在室外几乎只要一动就是一身汗。

云朵请了一天假，专门去机场迎接外训归来的唐一白。至于祁睿峰，那是买一送一。

她这边其实也买一送一了——她的小弟林梓非要跟着去。

考虑到唐一白也喜欢高调，云朵带了两个手牌，正好一人举一个。林梓就举两个月前她做的那个“祁睿峰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云朵又自己做了个更大的，上书“浪里白条，谁与争锋”八个大字。本来林梓建议写“浪里白条，天下第一”的，云朵对他的语文水平相当自信，所以坚决不采用。

她今天穿了湖蓝色的及膝长裙，布料轻盈，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灵动。头发松松地挽起来，露出额头，这样似乎更显成熟一些……这一身打扮，连林梓都说好看，所以她觉得很满意。

掐指一算，两个月没见唐一白了呢。网络使人距离缩小，她经常和他聊聊天，可是他后来渐渐忙起来，话变得少了。不管怎么说，在手机上敲打一万字，也无法取代当面说的一句话。

云朵和林梓两个俊男美女，在机场一站，十足十地抓人眼球，还有人以为他们是明星求签名的。林梓一律来着不拒，都签了自己的大名，云朵没他那么脸皮厚，她笑着跟人解释他们不是明星。

在机场等了一会儿，云朵觉得不对劲，“怎么今天的粉丝这么少？”

林梓答道，“你真是太含蓄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粉丝。”

“奇怪，其他人呢？”

“我猜他们的行程应该没有公开，所以粉丝是不知道的。”

“啊……”

俩人傻乎乎地站一块举着巨大的手牌，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挤在一群人中扮脑残粉还好，如果只有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另类。云朵赶紧把手牌收了，低调地等待。

唐一白一出来就看到了云朵。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挽着头发，显得亭亭玉立，像是湖面上一支盛开的蓝色荷花。他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不自觉地，他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祁睿峰碰了碰唐一白的手臂，“嘿，那不是云朵吗？”

唐一白没说话，迈开长腿朝云朵走过去。

云朵笑嘻嘻地张手朝他们摇了摇，“嗨！”

多日不见，唐一白的肤色果然晒黑了些，不过倒也不至于成为唐一黑。他现在的肤色比小麦色稍微深一些，显得五官线条很立体，兴许是肤色的衬托，他一双眼睛更亮了。

唐一白嘴唇动了动，他却只叫了她的名字，“云朵。”

祁睿峰点点头，奖励性地看云朵一眼，“看来你对我还算忠心。”

俩人都无视掉了林梓。唐一白无视他是不想理他，祁睿峰无视他是觉得林梓既然是云朵的小跟班，而云朵是他的忠粉，那么林梓在他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角色。

唐一白静静地看着云朵，她今天真的很漂亮。连衣裙的圆领开得不大不小，紧贴着雪白的肌肤，露出精致的锁骨。刘海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发际依然有些细碎的无法梳拢的头发，俏皮地贴在额角上。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轻轻描画，目光甚至有些贪婪。然而当她和祁睿峰说完话看向他时，他却急忙垂下眼睛，掩住视线。

他的心底突然涌起浓浓的失落，雾霾一样顽固。

“走吧。”唐一白说着，拉着行李箱当先离开，没再看云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