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愉婉仪为皇上准备了什么贺礼,怎的不呈上来让大家开开眼界?”恍似不经意的柔和女声一下便将她神游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她怔了怔,望了望正盯着自己的刘贵嫔,又看看听到声音后将目光投了过来的在场众人,一时无言。
“方嫔献了她亲自绣的万里江山图,皇上还极力夸赞来着。婉仪妹妹一向是个体贴周到的,想必准备的贺礼比方嫔的定是更胜一层才是,不如便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见她愣愣的不发一言,刘贵嫔掩嘴轻笑。
苏沁琬下意识便向上首嘴角含笑的赵弘佑望去,见他剑眉一挑,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暗暗撇了撇嘴,她的贺礼,昨晚不就献了么?他明明也认可了,今日却偏偏老神定定地坐着要看她笑话。
见她仍是没有反应,燕贵妃也不禁笑着出声,“在场的都是侍候皇上的姐妹,今日又是皇上的大好日子,诸位妹妹都已献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婉仪妹妹又怎好例外?”
苏沁琬无奈,只得福了福身子,声音清脆地道,“嫔妾所准备的贺礼,昨日便已呈献给皇上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女一下便变了脸色。
这算什么?向她们炫耀皇上昨日宿在怡祥宫?
赵弘佑失笑,这小狐狸还真敢这般大咧咧地说出来啊?他还以为她至少还会意思着准备另一份体面的贺礼,以应付如今这般情况呢!
他朗声大笑,“爱嫔所言正是,朕昨日便已收到了,甚好,甚好!”
一道一道怨恨的目光向她射来,苏沁琬却只得装出毫不知情的模样害羞地垂着头,心中却是另有嘟囔。
好吧,她又惹众怨了,越过后宫众妃嫔,抢先一步献礼……
***
满天烟火绽放,欢歌阵阵,鼓声震天,整座皇宫沐浴着浓烈的喜庆当中。苏沁琬坐在戏台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正表演着的杂技,看到惊险处忍不住掩嘴惊呼。此时此刻,后宫众人都仿似将所有的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热烈地望向台上,时而惊呼、时而拍掌。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在这一刻,萦绕在每个人身边的,都是欢乐与喜庆……
燕贵妃坐在众嫔妃正中央,亦是笑容满满,直到映春从外头挤了进来,弯下身子伏到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她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但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又是一派欢喜模样。只是,搭在腿上的双手却越攥越紧,直把那绢帕都揉成了一团。
半晌之后,她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狠辣。
她最近是不是太仁慈了些?竟也有不知死活的胆敢算计到她头上来!她竟不知,居然也有人敢袭击她的人,直接把那该死的畜生夺走了!
她暗自磨牙,伤人夺猫,如此可见徐家小姐这事绝非意外!到底是谁,居然有那等本事在她眼皮底下算计人,目的是同样不乐意见徐家与靖王结亲,还是想着借此再挑拨一番燕徐两家关系?
☆、35|34.33|4.16
再热闹再精彩的戏也有落幕的时候,繁华过后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
苏沁琬一身清爽地重又坐在凝翠阁熟悉的湘妃榻上,身后不远的是淳芊熟练麻利地整理被褥发出的‘噗噗’响声。
“婉仪,把药喝了早些安歇吧!”柳霜捧着药碗走了进来,低声道。
苏沁琬‘嗯’了一声,顺从地接了过来,‘咕噜噜’几下便喝了个清光。这样的夜晚,又发生了徐四小姐受伤之事,皇上想也不会再过来寻她。加之她也确实感觉累得慌了,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将脑袋掏空,什么也不再去想,也轮不到她去想。
御书房内,赵弘佑面无表情地听着周源向他禀报白日里仁康宫发生之事。
“因是喜庆之日,贵妃娘娘也不敢惊动皇上,在事发那一刻便命人将消息给捂住了,而淑妃娘娘则立即请了太医过去为徐四小姐疗伤,据属下探得,徐四小姐伤得极重,容貌只怕会有所损伤。”
赵弘佑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只是不停地摩挲着手上的指环,良久才问,“那伤人的畜生你可抓来了?可查清楚了它到底因了何等缘由才会袭击人。”
“已经抓来了,如今正锁在笼子里等皇上示下!”周源躬躬身道。
“派人去请王院判,记住切莫惊动旁人,让他好生看看那畜生身上可有不妥之处,朕不相信清天白日的,无缘无故这猫还会跳出来伤人!”赵弘佑冷笑一声。
片刻之后又问,“你方才说是哪位救了愉婉仪?”
“是光禄寺少卿杜大人的夫人!”
杜炳山?赵弘佑有几分意外。
“朕只记得杜炳山有位出身农家的原配夫人,难不成便是她?却不知是何等人物?”他皱眉问。
“正是这位夫人!据属下所知,这位杜夫人是杜大人微寒时所娶,杜大人高中之后亦有富贵人家欲将其女许之,可他却道‘糟糠之妻不下堂’,领了个七品县令外放,这位杜夫人倒是随夫上任了一段日子,后来却又独自一人回了老家侍奉公婆。这几年杜大人内宅之事均是由其女打理,直到去年才夫妻团聚。”得知杜夫人救了愉婉仪后,周源便命人查了她的底,就是预防着皇上会有此一问。
“倒是位孝顺佳媳!”赵弘佑点头赞许道。
而此时的丞相府内,已从宫中回到相府的徐家四小姐徐韵芳,木然地靠坐在床头上,任由生母高姨娘搂着她失声痛哭。
“我可怜的四小姐,怎的好端端的便成了这般模样?哪个杀千刀的畜生如此心肠歹毒,莫叫我晓得了,便是豁出命去也绝饶不了他!”高姨娘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地欲伸手去抚她脸上的伤处,却又怕弄疼了她,生生便止住了动作,目光带泪,紧咬唇瓣。
“饶不了她?姨娘倒是说得好听,只怕如今那个她却不是咱们轻易能动得了……”良久,徐韵芳才幽幽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晓得是哪个害的你?”高姨娘大吃一惊。
“在那个宫里头,你说会有哪个这般恨我,恨不得毁了我的一切的?”
高姨娘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如纸,她颤着唇道,“淑、淑妃?”
徐韵芳却不再说,阖上眼眸,将里头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过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你与靖王成了亲,于她也是有好处的,这般双赢之事,她又怎会、怎会不乐意呢?不会的……说不定,说不定是燕国公府,对对对,只有燕国公府才那般害怕咱们家会压在他们头上。淑妃娘娘应该不会那般做的,不会的……”说到后头,她愈发的不确定起来,良久,才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咬牙切齿地道,“我去找相爷,定要让徐韵兰那小蹄子……”
“回来!”徐韵芳厉声喝止住她的脚步,脸色铁青,压低声音道,“姨娘这是要做什么?你去找父亲做什么?没证没据的他又怎会相信你一面之词,如今那位是宫里头得脸的娘娘,又岂是你我所能比拟的……”
“那、那咱们就要咽下这个亏?那可是你的一辈子啊!女子容貌何等重要……”高姨娘失声痛哭。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过进宫一趟,回来却变了个模样,容貌受损的女子又哪能寻什么好亲事,她这一辈子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毁掉了!
徐韵芳强自压下心中滔天愤恨与浓烈的悲戚,一手握住生母的手,低声道,“姨娘放心,终有一日女儿定会报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