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阿:(着急地)那就由着靳辅、陈潢再猖狂几年?
索额图:(笑道)老伊呀老伊,卸磨杀驴,也得等到驴把磨拉完了。指着运河、黄河发财,
你也得等他们把河修好了才行啊!
索额图:(怨恨地)你倒是早点告诉我?又让我做了枪头子。
索额图:上了台都是角儿,就算配角,也得演得有声有色呀!早告诉你,这出戏就不会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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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那么好了。
伊桑阿摇着脑袋想半天。
索额图:(志得意满地)这次跟着皇上南巡,可是没白来,发现了一个于成龙,嘿嘿,那可真是个宝贝呀!
伊桑阿不解地刚要开口问,索额图的听差挑开帘子进来。听 差:索相,皇上爷传见伊大人。
伊桑阿面色苍白地站起来,哀求地看着索额图。索额图:去吧,皇上不会处置你的,他还没昏了头。
14、康熙的房间、夜、内
康熙在书案后练字。
李德立引着伊桑阿进来。
伊桑阿:(跪倒磕头)奴才伊桑阿叩见皇上。
康 熙:(放下笔,和颜悦色地)起来吧,赐座!伊桑阿脸色惊惶,惊魂不定地站起来。康熙看看他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康 熙:伊桑阿,你是两朝元老,朕不过在气头上说你几句,你便这般记恨?伊桑阿:(拼命摇头辩解)没有,皇上,奴才哪敢记恨。
康 熙:若不记恨朕,你为何不上个请罪的折子?你道朕真能治你的罪吗?伊桑阿:(低着头松了一口气)总之,都是奴才糊涂。
康熙指指座位,让他坐下。
康熙:(苦口婆心地)朕今日对你讲的这番话,也是想对所有满蒙重臣讲的,你回去要细
细地说给他们听。伊桑阿:奴才遵命。
康 熙:大清以马上得天下,武力举世无双。可是你想想,我们跟蒙古骑兵怎么比?当年成吉思汗带领蒙古铁骑打遍欧亚大陆,没有碰到敌手,为什么在中原只统治了九十年,就烟消云散了呢?
伊桑阿:(张口就说)那都是因为汉人太狡猾!
康熙:汉人狡猾?我们入关的时候,只有六十万大军,汉人却有三百万之众,还不包括李
自成的军队和各地蜂拥而起的反清会、天地会。我朝却为何能坐稳天下呢?伊桑阿:(犹豫着)皇上,这个——可太难了,奴才不知道。
康 熙:(笑道)朕告诉你吧,汉人太喜欢窝里斗了。他们把自己的力量耗没了。我们满人得天下,要学习汉人,就是不能学一条,不能窝里斗,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都是为了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伊桑阿喏喏称是。
康熙见他一副愚顽不灵的样子,自己也丧失了信心,轻轻地摆摆手。康 熙:下去吧,明日上一封谢罪的折子,朕不追究你。
伊桑阿高兴地跪倒磕头。伊桑阿:奴才躬谢皇上!
康熙目送着他出去,轻轻地叹口气。
15、兵营帐篷里、日、内
陈潢坐在桌前烦闷地翻书。
于成龙又带着端药的士兵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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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于成龙:该喝药了。
陈潢转过脸去不理他,于成龙耐心地站在他旁边。陈 潢:我现在就要见皇上。
于成龙:想早点见皇上,把药喝了。
陈潢:少跟我打官腔,走走走,(一把抓住于成龙的胳膊)到皇上面前评理去!
于成龙“哎哟”一声,无比痛楚地捂着胳膊,崭新的官袍很快就被鲜血染红。端药的士兵看不下去了。
士 兵:这位先生,我们于大人给你割肉疗伤,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你这么恶声恶气的,还是个人吗?
于成龙伸手制止士兵不要再说。
陈潢看看于成龙,神色里既有怜悯也有愤怒。陈 潢:谁用你割肉疗伤?有机会老子还要一刀捅了你!
于成龙用眼睛示意端药的士兵。士兵把药端到陈潢面前。
于成龙:(冷冷地)皇上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金鸡纳霜,宝日龙梅公主已无大碍。于成龙说完,转身出去了。
陈潢看着那碗药,无奈地叹口气。
16、河道总督府门口、日、外
小毛子兴高采烈地掀开车帘,扶着陈潢下了车。
靳辅、靳夫人、郭河叔、彭志仁、封学仁等河道官员们都站在门口迎接。大家纷纷上前和陈潢寒暄。
陈潢精神矍铄,已经完全养好了身体。
靳 辅:(上前拉住他)来来来,已经摆好了酒席,今日大家不醉不归!陈 潢:我先见过皇上——靳 辅:台湾战事正紧,皇上先行回京了。
17、河道总督府花厅、夜、内
大家觥筹交错,意气飞扬。
郭河叔:我就说嘛,皇上坐船从运河上一路下来,还见不到靳大人的功劳吗?
众人都连连称是。
靳辅:大家别得意太早,朝廷里盯着咱们的人太多了,眼红得滴血。以后办事要更加小心。
大家都纷纷点头称是,颇有庆幸之意。
陈 潢:狡兔死,走狗烹!现在黄河还没治好,挑毛病的人已经成千上万,你们还能如此乐呵,真让我惊讶!
陈潢说完,官员们都沉默下来。
靳辅:天一喝多了,皇上不是鸟尽弓藏的人,要不然这次也没那么侥幸。
陈潢继续喝闷酒,周围的人也不知道陈潢的心事,只有靳辅暗暗地观察着陈潢。
18、高士奇府书房、夜、内
高士奇和明珠对坐着喝茶,两个人低声交谈。
高士奇:皇上南巡回来了还不见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哪件事情办错了?明 珠:皇上要冷落你,自然是你有问题。
高士奇:(懊恼地捶着脑袋)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我到底哪件事骗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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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笑道)你骗皇上的时候还少吗?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高士奇:(懒散地)谁?
管家推门进来,一脸惊惶之色。管 家:老爷!
高士奇:(瞪着他)什么天大的祸事把你吓成这样?管 家:天爷来了!
高士奇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明珠。明珠快步走到屏风后面。
门被推开,李德立进来,四处看了看,管家躬身退出去。高士奇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高士奇:公公为何深夜来访?莫不是皇上要见我?
李德立:(笑道)高相,你好运气,皇上刚回北京,就要见你。
高士奇喜出望外,还想说话,忽然看见康熙在夜色之中,走进来。高士奇目瞪口呆,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
高士奇:皇上南巡刚回来,龙体劳累,亲至臣的府上,让臣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康熙冷冷地坐在椅子上。康 熙:(摆摆手)起来吧。
高士奇:谢皇上。
高士奇惶恐不安地站起来。康 熙:南巡的公报你都看到了吧?
高士奇:看到了,皇上对靳辅、陈潢如此宽宏大度,连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于成龙也沾染皇
恩,如此精明断事,实在是尧舜在世——康 熙:(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拍马屁的话听腻了!高士奇:是是是。
康熙好像有话要说,却迟迟不肯开口,只是呆坐着。李德立侍立一边,眼睛盯着鼻子。
高士奇不敢主动相问,明珠在屏风后面嗓子直痒痒,拼命忍着。场面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康熙忽然说话。
康熙:(厉声地)高士奇,你这屋里可有外人?
高士奇和明珠都是一惊。高士奇:(拼命摇头)没有。
高士奇顺着康熙的目光,发现明珠喝茶的杯子。
高士奇:奴才刚才和一个名医探讨中药之道,他已经被管家送走了。
康熙点点头。
康熙:(盯着高士奇,忽然问了一句)陈潢和宝日龙梅是不是有私情?
高士奇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康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康 熙:朕不听模棱两可的话。
高士奇:(认真地想了想)皇上,陈潢虽狂放不羁,恃才傲物,却是一个正人君子,这一点,
臣敢为他担保。康 熙:这么说,是没有?
高士奇:(擦擦额头的汗,咬牙说了一句)臣以为是。康 熙:(脸色轻松多了)怎么这回如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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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高士奇:陈潢是个河疯子,他一生除了治河,不会在女人身上下心思,更何况宝日龙梅公主
是皇上托他照顾的,就算他浑身是胆,也不敢有半点窥视之心。康 熙:(站起来)高士奇,你若敢欺瞒朕,仔细你自己!
高士奇:是是是。
康熙说完,带着李德立出去了。高士奇如蒙大赦,赶紧跪下磕头。
高士奇:臣躬送皇上。
康熙走出去了,忽然又折回来,大步走到高士奇面前。高士奇刚松了一口气,吓得仰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康熙。屏风后面的明珠也屏住呼吸。
康 熙:朕从来不知道你精通医术啊?你最近看什么医书?高士奇:(口不择言地)臣在看张仲景的《伤寒病论》。康 熙:(皱着眉头)为什么要看《伤寒病论》?
高士奇:臣看奏报上写着,江苏等地疫情严重,伤寒之病大起,臣想看看医书,或许能有什么济国之策。
康熙笑笑,带着李德立扭头走了。听到靴声囔囔,康熙去得远了。
高士奇大喘了一口气。想站起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明珠慢慢从屏风后面踱出来,两眼闪动着兴奋的光。
明珠:恭喜!高相爷!
19、河道总督府靳辅的书房、夜、内
靳辅坐在屋里翻看账册,陈潢推开门闯进来。
靳辅:(头都不抬)天一,我正要去找你,萧家渡补修的清册你造好了没有?
陈潢关上门,走到靳辅面前。陈 潢:宝日龙梅公主呢?
靳辅没料到他会直截了当地问,一惊,手里的茶水险些泼在衣服上。靳 辅:(镇定了一下)天一,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陈潢:(更急了)从进了兵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是不是痊愈了,现在在哪里,我总
得知道吧?
靳辅:你最好问都不要问。
陈潢更急切地追问。陈 潢:有什么隐情?
靳辅:天一,大丈夫,何患无妻?
陈 潢:(苦笑着一拍桌子)哪里话?你当我陈潢是无行浪子吗?靳 辅:(犹豫半天)皇上已经将宝日龙梅接进北京了。
陈潢:进京了?
靳辅:皇上要征讨葛尔丹,飞扬古的二十万骑兵就要西上,皇上准备御驾亲征,叫宝日龙
梅去,想必是问她征蒙古的事。陈 潢:(松了一口气)何必如此避讳?
靳辅:她一进京,就不是在河督府的阿秀了,这一点你心里要明白。皇上召你进京述职,
我怕说多了,扰乱你的心思。陈 潢:我去!
陈潢转身出去,靳辅不放心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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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康熙寝宫、夜、内
康熙已经躺倒在床上。
李德立把一盏罩着玻璃罩子的大烛台捧过来,放在床头。康 熙:取书来。
李德立应了一声取出一包用黄绸子包的书过来。康熙打开,习惯性地翻身就着灯看。
康熙忽然愣住了,书名是张仲景的《伤寒病论》。康 熙:这书谁挑的?
李德立:回皇上话,皇上就寝以前翻的闲书,是上书房太监刘喜伺候的。康熙没说话,在灯下翻看。
21、西暖阁、日、内
百官们个个意气风发。
康熙坐在宝座也是满面春风。
明 珠:(出列奏道)皇上,奴才明珠致贺表一封,庆祝大将军施琅收复台湾。奴才代百官众僚,恭贺国家统一!我朝极盛之期,指日可待!治隆汉唐!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李德立将贺表接过来。
康 熙:极盛之期,还是来得越晚越好。孟夫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葛尔丹远交近攻,做他祖宗成吉思汗的美梦。再不醒醒,就要打到北京来了。平定台湾,朝廷的银子像水一样泼出去,本来以为河道已经安澜了,没想到这次水灾,功亏一篑,要忧心的事还多着呢!
明珠:兵部已经在着手筹备征讨葛尔丹的粮草、军械,三年可以完期。
康 熙:再长一些也不妨,靳辅说,再有四年,黄河漕运可以贯通全国,支援南北。打起仗来就更便利了。蒙古在我身后,不平叛,朕寝不能安席,食不知甘味!还有这罗煞国的彼得,一味扰我边境,东北是我朝龙兴之地,岂容外贼猖狂?
康熙说激动了,重重地一拳砸在龙案上。下面的官员吓一跳,一时间都没有做声。
22、京城的前门、夜、外
河道总督府的车驾缓缓而来,打着杏黄色的旗帜。陈潢骑马走在前面。
陈潢心思不属地看着北京城的街道。小毛子骑马跟在陈潢身后。
23、大清门、日、外
陈潢捧着手本,一身官衣,跪在门前。
传旨太监的声音一层一层地从内宫里传出来。太 监:河道总事陈潢觐见!
陈潢:臣遵旨。
陈潢站起来,经过一层一层的大门往里走。
24、西暖阁、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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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暖阁里,百官毕集。
康熙坐在宝座之上,陈潢在外面报门。
陈 潢:臣河道总事陈潢监理天下河务,奉旨进京,陈潢觐见!康 熙:(含笑)进来吧。
陈潢进来,跪倒磕头。陈 潢:臣参见皇上。
康 熙:朕这次召你来,是让大家伙看看,什么是勤劳王事,朕第一此南巡的时候,(指着百官)你们好多人见过他,是个风流倜傥的江南才子,现在你们再看看,他身上有哪一点像官?他是正四品,说起来也不算小,就是他,六年来,没在衙门里过几天清闲日子,六年来,他为了查验黄河各堤的修筑情况,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做河工!康熙走下宝座,一直走到陈潢面前,握住他的手。
康熙:这像当官人的手吗?
陈潢的手黑瘦干裂,长满老茧。
康 熙:朕不敢奢求,康熙朝官员有这样的手,天下何愁不治!这是你们久在弹劾的国贼!这是花钱如流水的河督府大员!看看这双手,你们应该愧死!
百官们有盯着叹息的,也有低头不语的,也有面露不以为然之意的。陈潢又惊讶又感动,手被康熙紧紧握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康熙把他拉起来,转身走到宝座前坐下。康 熙:(大声地)陈潢!
陈潢:臣在。
康 熙:朕要亲征准葛尔,十年之内,水陆粮草供应不能有差,河督府能做到吗?陈 潢:不需十年,五年便可。
康熙:(笑出声来)有这么大把握?
陈 潢:黄河下河、上河,均已告修毕,只有一百八十里的中河,风疾浪高,又与运河相连,向来是历代崩堤之处。臣五年之内,定要把中河彻底治毕,大堤合龙之日,臣和靳辅恭请皇上南巡。
康熙:好!朕一定再次南巡,亲视河工!
25、高士奇府书房、夜、内
高士奇坐在书案后翻书,陈潢风风火火地被管家引进来。陈潢脸色沉重,顾不上和他寒暄。
一直等到丫环上了茶,管家也退出去。陈 潢:(直接就问)宝日龙梅呢?
高士奇吓了一跳。高士奇:在皇上身边。
陈潢:我知道在皇上身边,是皇上征讨葛尔丹,要问她战事吗?
高士奇:(正色问道)天一,有一句话,我不可不问,你不能瞒我。你答我,我自能解你之疑。
陈潢郑重地点点头。
高士奇:(在屋里走了两步)你和宝日龙梅可有私情?(盯着他)有还是没有?陈 潢:(犹豫了一下)我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我,此心皎如日月。
高士奇的脸色极其严肃。高士奇:你们有没有男女之实?
陈潢:(愤怒地涨红脸)你看我陈潢可是欺暗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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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奇:敢对天发誓吗?
陈 潢:陈潢,上对天地,下对鬼神,若对宝日龙梅公主做出一点不尊之事,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高士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高士奇:这我可就放心了。你要是风流多情,自身性命不保,我也要跟着倒霉。陈 潢:(皱着眉头,不解地)此话怎讲?
高士奇:宝日龙梅公主身上,带着一份她父亲土谢图汗的遗旨,你知道吗?
陈潢摇摇头。
高士奇:(笑道)谅你也不知,喀尔喀蒙古和朝廷历代联姻,到宝日龙梅,已经是第四代了。葛尔丹入侵之后,土谢图汗送命,临死之前,立下遗旨。这份遗旨上记载着宝日龙梅的生辰八字,喀尔喀蒙古的人口、土地以及牲畜牛羊。
陈潢愣愣地听着。
高士奇:(继续说)这份遗旨说,六万多族人还在葛尔丹奴役之下,北望京城,眼睛都盼出血来,盼着宝日龙梅早日入主后宫,盼着皇上带兵剿灭葛尔丹!
陈潢呆立在房中,一时不辨心中是何滋味。陈 潢:(喃喃自语)她从来没对我讲过。
高士奇:宝日龙梅此身已非她所有,她属于喀尔喀蒙古,天一兄,这份情丝,你要当即斩断,
不可惹火烧身!
陈潢:她——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吗?我要见她,有些话还没说完!
高士奇:(急了)你不要脑袋了吗?她马上就要被册封为皇贵妃,你跟皇贵妃还有私话没说
完,陈天一呀陈天一,跟皇上做情敌,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陈 潢:(喃喃自语)皇贵妃?
陈潢痛苦地摇摇头,坚定地。
陈潢:不行,我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两绝!三哥,我求求你了,你
帮我这一回,高士奇:(摇摇头)不行不行,你别逼我!
陈潢死死拉住高士奇。
陈潢:(苦苦哀求)我陈潢愿意立下毒誓!
高士奇看着陈潢痛苦的表情,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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