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让纪家爵位丢在他手上,也不能让六元儿子因为内宅阴私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他的六元儿子,他嫡亲的六元儿子,他嫡亲的被亏待了许多年的六元儿子,只能是庶子,庶出次子。
看纪侯爷平静下来合上了眼睛,纪真退出房门,拿了小厮刚抓回来的药过去煎。
正在耳房煎着药,纪真突然听到一声嚎啕,紧接着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压抑的哭声。
纪真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哭得再伤心又有什么用,你那个惊才绝艳的亲儿子已经死了,投胎了,做了别人的孩子了,有了新的很幸福很幸福的人生了。
至于他自己,无所谓接受,也无所谓原谅,他的日子悠闲快活,别人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纪真在安远侯府守了纪侯爷一天,晚上也留下了。
许是痛哭过一场发泄了郁气,纪侯爷第二天就恢复了神智,不再昏昏沉沉的了,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
纪真发现,纪侯爷看着纪暄的目光特别冷。
早饭后,看侯爷爹精神还行,纪真决定去积水潭看看。积水潭就快完工了,就像木槐说的,只要他还活着,没人敢在那里动手脚。
在积水潭走了一遍,查看过工程进度,把花花草草温养一遍,给干活的工人加了两道肉菜,纪真转道去了云香斋素菜馆,打算从那里请一个厨子回去给他侯爷爹做一日三餐。
在云香斋遇到了郑大老爷。
跟人在包间坐了一刻钟,纪真直接死鱼眼了。
亲生父亲的爵位官职,亲生母亲的名声,整个纪家的前程,辞官回家老老实实做庶子,好处不会少。即使做庶子,总有知道的人,难保不露出消息。现在敏感时刻,活着就是隐患,生恩最大,要是真的孝顺,就该以死全孝道。
这也是亲舅舅!让人以后如何直视“舅舅”两个字!
“老人家,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呢!”纪真都想笑了。
郑大老爷大怒,劈手一耳光抽了过去。
纪真抓住那只手,一拉一甩,把人甩在地上,原想一脚踩上去,又想起自己现在是文明人,就又扯着衣领把人揪了起来,往椅子上一按,脸上拍一拍,精神力一压,微笑:“老人家,安远侯府姓纪,不姓郑,手不要伸太长了。说话做事之前请先问过我老子,可好?我爹娘还没死绝呢,你有什么资格定我生死?”
郑大老爷只觉得整个人重得厉害,头昏昏的,被放开之后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时纪真已经带着高薪聘请的厨子离开了。走出半条街,纪真下了车,让人先送厨子去安远侯府,自己牵着马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没多久,郑大老爷从云香斋走了出来,上了自家马车离开了。
纪真远远地跟了两条街,等郑家的马车走到一家书斋前面,看那边人挺多的,就放了一缕精神力出来,又裹上五分杀气,毫不留情卷了过去。
然后一指弹出,一粒小石子飞过,郑家拉车的马突然抽搐倒地,车子歪在一边,大小一起失禁的郑大老爷当场就滚了出来。
郑珣和一群书生才从书斋走出来,当即惊叫一声扑了过去:“父亲!”
当街失禁老者身份顿时明朗。
纪真眨眨眼,一拨马头,换了一个方向,去太医院。
太医令木着脸就想让人把纪真往藏书阁领。
纪真笑道:“大人,我今天不是来看医书的,只是有几张方子想拿给大人看看。”
太医令接过纪真递过去的两张药方,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纪真也不急,等人慢慢看。
太医令一手拿药方,一手拿笔在纸上乱写乱画,激动起来一拍大腿:“妙,妙啊,真真是奇思妙想!”
琢磨完两张方子,太医令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纪真,正想说什么,就见到纪真手上厚厚一摞方子,看样子少说有二三十张。
纪真笑眯眯说道:“这都是我和师父一起琢磨的。”
太医令眼巴巴地看着纪真……拿药方的手。
纪真拿一摞药方扇扇风,太医令的目光就随着方子的起起落落上上下下。
纪真仍旧笑眯眯的:“大人也知道,我少有行医机会,方子在我手里也是埋没。”
太医令懒得跟人拐着弯说话,直言:“你要什么?”
纪真也跟人直来直去:“太医院好药多,父亲身子不好,我想要一些补身的药。世子干的是打打杀杀的营生,受伤的时候多,我要一些补血补元气的药。多多益善,当然,我花钱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走正规流程,黑药我可不要。至于方子,自然是献给太医院的。”
太医令沉默不语。太医院好药是多,但是,什么叫正规流程?
纪真把方子塞进袖子,说:“大人先考虑着,改天我再来。对了,大人家中要是有什么用不到的良药,我刚整理了十二本手札。”像这种杏林之家,家中都有珍藏的好货,媳妇总有一天会上战场,好药永远不嫌多。
纪真说完就告辞了,只留下太医令纠结不已。
纪真先拐到晋阳侯府,检查了一遍薛灿的功课又给人布置了作业才过去安远侯府。
来到纪侯爷院子,就见院中一个下人不见,屋门紧闭,纪暄和纪晖正呆站在门外。
纪真放开精神力,纪侯爷和纪二叔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声就传入了耳中。
听着听着,纪暄猛地转头,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纪真,张张嘴,在脸上抹了一把,跑了。
纪晖瞥了纪真一眼,撒腿就追了上去。
纪真再次死鱼眼。
被偷听了。
以纪暄被人教傻的正直死板纯良性子,一定会有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