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郡因为紧邻同样屯兵的彭城,因此只有五万人的守军,是裴,徐,陈三家中势力最弱的。裴家统辖长平河内,屯兵八万,拿到萧家产业后,立刻扩充军备,如今有九万多人。徐家镇守粱郡与荥阳,面积宽广,一开始就有十二万,得到萧家馈赠后,也迅速扩张了自己的实力,如今已经接近十四万人。当然,与原先的军队比起来,新增的两万人战斗力还很弱。
裴松深知,从他设计囚禁了徐元朗开始,就已经把徐家惹恼了,如今放虎归山,徐元朗必定会疯狂反扑报复。论单打独斗,裴家肯定是赢不了的,但加上陈家,胜算就大很多了。
尽管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增援了荥阳,但留在荥阳收编徐家军队的裴家三子裴长林所率领的三万人还是遭到了关门打狗般的袭击,拼死逃出荥阳,原本的三万只剩下一万,与裴长垣从河内派来的四万大军一起,继续进攻荥阳。
双方战事胶着,河内那边原本游击作战看起来根本不成气候的起义军,竟突然纠集了一万多人发动猛攻。
原本裴家九万多军队,裴松带了一万五到长平,分兵荥阳三万,河内留守五万,裴松带到长平的兵借了一万给张柳园,如今长平剩下五千,河内留一万待命。
得知河内被进攻,裴松不得不立刻带着长平的五千人奔回河内,同时几乎八百里加急地传信到文城,令二子裴长岩放弃追捕赵家,立刻回师支援荥阳。集中所有力量拿下徐家,才是当下迫在眉睫的事。
原本,裴松计划得很好,借助巡抚之力暗算徐元朗,慢慢吞并徐家势力,再夺得萧家藏宝扩充军备,这样他的兵力就能在短期内迅速达到二十五万以上。
就算他杀了赵家人,也完全不必再惧怕相隔千里的太原赵霍,即使赵霍真的挥师南下,他与朝廷其他驻军合力,也能叫他有去无回。
可如今,一个河内的民乱,竟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徐元朗逃回荥阳,使得裴家立刻腹背受敌,军力的分散,更让裴家无论是在河内还是在荥阳战场都很吃力。
尽管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开拔回援,达到河内时,他的大本营还是被起义军攻陷了。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想到,区区一万多乱民竟能攻占他的军营,抢夺他的粮草。
起义军攻占军营,夺得其中粮草,凭借这些迅速征兵,短短几天内就扩张到了三万人。去岁的雪灾,河内长平也都未能幸免,一个冬天过去,活下来的都是走投无路的青年壮丁,为了能吃饱一口饭去参加起义军是再正常不过了。
明知不敌,他怎么可能去送死,直接绕开起义军逃往了荥阳战场。
大敌当前,裴玉真这个女儿肯定要靠后了,她才生产完,还在月子里,根本见不得风,所以不可能跟着他一起急行军。留下一百精兵,嘱咐王子安照顾好她,裴松便直接走了。
“你是说,河内被起义军攻陷了?”听到王三打听来的消息,王子安大惊失色,随即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裴家不是号称有十万大军吗?”
“听说主力军在荥阳与徐家作战。”
“徐家……”王子安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沉默下来。
暗自琢磨,徐家原本就有十二万大军,得到萧家馈赠后,又扩充了军备,如今不知道具体人数,但比起裴家,绝对是占上风的。不过,裴家还有谯郡的五万外援,谁胜谁负又不好说了。
这样的五五之数,让向来谨慎胆小的王子安心里开始发慌。若裴家败了,他彻底投靠了裴家,必定也会遭到徐家的清|洗。而且萧氏言明将长平,河内至谯郡的产业都送给徐家,等徐家占领了长平,如今长平这些产业,他就一文钱也别想留下。
如今再要去投靠徐家也来不及了,而且万一裴家没有败,他这样临阵倒戈的行为必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将心中的顾虑与王三说了,他觉得始终还是要有所行动的,自己想不出办法,便两人商讨。
“不如郎君先到京师避一避吧?”王三建议道,他和王子安一样怕死,当然想早些离开长平这块纷争之地。一得到消息,他便开始想对策了。
“这天下再怎么乱,总不至于乱到京师去的。”
王子安闻言,顿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三十多年前,大魏从前朝篡夺政权,京师也未曾遭受战乱,那么多达官贵人繁华产业,就算是要改朝换代,新的统治者大抵也是舍不得让战火毁灭了京师的繁盛的。所以,京师很安全。
裴家战败,长平势必会落入徐家手里,如今的产业他什么也别想留下。
就算裴家赢了,他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辛辛苦苦弄来的萧家产业,裴家一沾上就不肯松口,一副完全据为己有的做派,如今他可支配的钱财甚至还不如萧广在世时。而且裴松明显对他的能力不满意,不想重用他,就算裴家得了势,他也一样无足轻重。
如此他何必要为裴家冒险留在长平,还不如去京师,说不得能开辟新天地,就算不济,也能做个富贵闲人。
打定了主意,王子安立刻吩咐下去,开始收拢长平所有产业中的现金流和贵重货品,萧府内部的贵重财物也通通打包。
裴松只留了一百兵士给裴玉真,其他人手都带走了,这点武力,还不如萧府本身的护卫力量,因此王子安肆无忌惮。
裴家留下的人察觉到王子安的动向,立刻汇报给了裴玉真。
若说是面对别的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裴玉真必定会怀疑对方的动机,并不动声色地暗地里想办法对付,可这人是王子安。她所做的竟是直接将他叫到房里,气呼呼地当面质问。
她长相平庸,性情也不柔顺,前头的夫君一直对她很冷淡。哪知被休弃回家后,竟能遇到王子安这样一个面容俊美如神祗又才华横溢的男子,不仅能透过她平凡的外貌看到她的聪慧独特,万分欣赏她,还对她真心爱慕呵护有加。所以,两三年处下来,裴玉真早就对他死心塌地。
如今,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更多的是想要王子安向她解释清楚,再柔情蜜意地哄哄她。
“父亲前脚带兵一走,你就开始收刮财物,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裴家必败无疑了?”
看着面容和身材一样臃肿,脸上还带着妊娠斑却一脸跋扈的裴玉真,王子安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然后立刻面上带着些被误解的受伤与愤怒:
“没想到真儿竟如此误会于我!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谁?难道仅仅是为我自己吗?”
这反讦的话倒让裴玉真脸色稍缓,王子安一直把她捧在手里,呵护有加,如今看王子安难得有些生气的样子,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那你是何打算?”
见裴玉真脸上的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下来,王子安叹了口气,道:“真儿你那样聪慧,难道看不出来,如今战场形势不明,长平已经不再安全。如此,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母子冒险留在长平?”
“我原是想着,你在月子里头,不想拿这些事来叫你伤神,打算直接安排好。却没想到你会如此揣测于我。你是我今生好不容易求得的挚爱,如今我们还育有麟儿,难道我还会害你们不成么?”这话王子安说得有些落寞。
“玉郎,是我错了!”裴玉真闻言气势低了下来,如同个小女儿一样,拉着王子安的衣袖撒娇。
两人柔情蜜意了一番,裴玉真才继续问道:“玉郎打算去哪里?”
“我想送你们母子到京师暂避一段时日。等长平这边安定了,再接你们回来,真儿你觉得如何?”
其实在此之前,王子安根本没想过裴玉真母子二人,如今被裴玉真闹这一出,方才觉得自己的打算还不完善。保险起见,他确实应该带着裴玉真母子。这样,万一将来裴家得胜,势力强大了,他还能为自己出逃京师找个借口。
“你不与我们一起待在京师么?”裴玉真有些不满地道。
“送你们去京师,是怕你们遇到危险,我堂堂男儿,当然要回来帮衬岳父!”王子安义正言辞地道。
这让裴玉真更加信服,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