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李善长事件,朱棣已经连亲爹洪武帝都不敢相信了,皇权面前,任何人都是螳臂当车,唯有……
安胎药有助眠的功效,徐妙仪在丈夫怀中睡去,朱棣轻轻给妻子盖上薄被,悄悄走出房门,来到书房,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
马三保进来了,低声说道:“殿下,奴婢托了宫里的关系打听清楚了,王妃是从御书房出来才晕倒的。”
朱棣双拳一紧,“可王妃自己说,她是和胡善围在御花园散步时眩晕的。我就觉得父皇母后兴师动众赏赐了这些东西有疑问,原因就在这里,看来王妃在御书房受了父皇的责问,动了胎气,父皇心中有些愧疚。”
朱棣北伐凯旋,洪武帝只赏赐了宝钞十万。徐妙仪生朱高炽等三个孩子时,都没有这样丰厚的赏赐。父皇突然变得如此大方,朱棣本就多疑,觉得有异,便命马三保暗中打听。
有的时候,你对一件事有无数个猜测,而猜测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往往就是现实。
徐妙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和胡善围一起说了个谎言敷衍过去,可这个谎言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朱棣的心口。
朱棣觉得,自己刚刚做出的各种承诺太可笑了,他分明连妻子都没有好好的保护住。父皇始终对徐妙仪有成见,一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父皇就会疑心她的立场。
倘若坐视下去,徐妙仪恐怕会沦落到和外祖父谢再兴一样的结局。
马三保伺候朱棣多年,知道主人动了怒气,可对方是皇上,父子生隙终究不道:“殿下,王妃如今并无大碍,此事——”
“等到有大碍的时候做什么都晚了。”朱棣面沉如水,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马三保猛地抬头,“殿下是说……”
朱棣点点头,“准备好海船和火炮,暗中招募人手,组建海军,将来万不得已时,我们可以继续张士诚当年没有实现的计划——攻下琉球国和南海诸岛。”
最坏的打算,就是带着徐妙仪和孩子们远走高飞,占地为王。
妙仪许了他一生一世,他定不辜负她的深情。
马三保说道:“奴婢手下的商队已经陆续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了佛郎机大炮和□□,正秘密送到一个孤岛,还有一批匠人在那里日夜效仿铸造我们自己的火器,殿下放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燕王府都足以自保。”
马三保得了沈万山的藏宝图和海航图,远走海外数年,加上朱棣暗中支持,回来时成了海上巨贾,手下有庞大的商队和海船,马三保在沿海一带是鼎鼎有名的马百万,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燕王府的大管家。
八年前马三保尚不会游泳,八年后他已经是海上一方霸主了。
朱棣点头,冷冷说道:“太子这些年过的太自在了,是时候给他制造一点点麻烦,让他回去解决自
己的家事。”
没过几天,八月初一大朝会上,有官员上奏,说东宫嫡子朱允熥已经十二岁,应该立为东宫世子,以明国本。
立刻有御史反驳道:“广泽郡王才十二岁,秉性未定,此时立世子尚早。”
提出奏本之人冷笑道:“早立国本,是为明嫡庶,稳定朝局。当年东宫太子不到八岁时就立为吴王世子,如今广泽郡王已经十二,忠厚仁德,礼贤下士,可立世子。”
御史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皇上常年在外征战,当然要早立国储。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况且东宫太子就是国本,有了太子,何必再立世子。”
御史的靠山是吕氏家族,他当然反对立朱允熥为东宫世子,自以为辩驳的理由无懈可击,岂料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跳出来一个口无遮拦的官员,犹如投进一块巨石,搅混了水。
那个官员说道:“广泽郡王才学平庸,若立其为世子,必殃及大明江山社稷。东宫皇长孙朱允炆年轻有为,天纵奇才,忠孝仁义,实乃国之幸也,堪为国储!”
轰隆!
仿佛朝着一锅沸油里泼了一盆水,朝野上下当即炸开锅!连吕大人和马全两个朱允炆最强大、最忠实的支持者都暗暗着急:这种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再也糊不上去去了啦!
再观其相貌,面白无须,应该是刚中进士的年轻人,想要升官,急于表现自己,可惜太着急了,反而好心办坏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即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大声骂道:“呸!广泽郡王是东宫唯一的嫡孙,外祖是为大明打江山的开平王常遇春!也就你这种不认祖宗的两姓贱人会颠倒嫡庶,枉顾论理纲常!”
无论暗中支持谁,都讨厌此人口无遮拦,从此搅合得朝野东宫永无宁日,便一哄而上,将讽刺毒舌对准了此人,一拥而上,撕咬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