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材高大,目光锋锐,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悍利之气,乔毓略一思忖,便定了主意,忙活了半个时辰,将他妆扮成一个英俊挺拔的侍从,五官勾勒的柔和了些,冷不丁一瞧,恐怕没人会将他与长安天子看成一个人。

魏玄跟随皇帝多年,对他足够熟悉,第一眼看的时候也没认出来,怔楞几瞬,方才会意,禁不住啧啧称奇:“真是神乎其技……”

皇帝白龙鱼服,不代表他愿意向其余人低头,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陪着自家大锤而已。

他换了身侍卫衣袍,腰佩长刀,跟随在乔毓左右,既是陪伴,也是怕她万一闯祸,没人帮着收拾烂摊子。

乔大锤可不知道他这心思,换了身衣裳,便翻身上马,美滋滋的往魏家去了。

魏玄是中书令,位同宰辅,乔毓是秦国夫人,正一品诰命,这二人登门,众宾客免不得出门去迎,笑容恭敬的请了他们进去,又往庭院中去宴饮行乐。

时下风气开放,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乔毓又挂着个官职,自然无需避讳众人,便在魏玄下首处坐了,皇帝则持刀侍立在她身后。

仆婢们鱼贯而入,奉了冰镇着的时鲜瓜果来,乔毓捡起颗樱桃吃了,含笑听众人不间断的奉承讨好,乔家家主见了她便有些打怵,见她没再针对自己,方才松一口气。

乔毓和颜悦色,打打酱油,魏玄却始终板着脸,说起冀州府库中的钱粮之事,半分情面也没给魏家家主留,两下里一比较,乔大锤居然成了亲和可爱的那个人。

魏家家主左右掂量一下,心里边儿的天平慢慢的就偏向了乔毓,嘴上连声附和魏玄,却又悄悄向下首处的魏夫人递个眼色。

乔毓没注意到这些,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没用的。

魏家待客的樱桃不坏,清甜可口,魏玄跟那几个家主扯皮的时候,她接连吃了好些,面前碟子都快空了。

皇帝轻轻咳了声,弯下腰,低声道:“仔细待会儿肚子疼。”

“可是真的很甜。”乔毓捡起一颗送到他唇边。

皇帝先是一怔,旋即笑了,张嘴将那颗樱桃含入口中。

魏夫人瞧见这一幕,不禁面色微变,看看乔毓,再看看她身边的侍卫,目光复杂起来。

魏家家主等人虽说在跟魏玄说话,可哪个不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见乔毓跟身后侍卫这般亲昵,神色中都有些诧异。

魏玄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等众人都扭头去看他之后,才夸张的假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哈哈……”

众人见乔毓与那侍卫如此亲近,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这会儿见魏玄主动解释,更是自以为窥得内情。

听说秦国夫人生性豪放,秉性豁达,又有乔家作为后盾,私底下养个男宠,也没什么。

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也就有了更高的可实施性。

几个家主彼此交换一个神色,按住心底鄙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笑来:“谁年轻时候不是这样呢。”

魏夫人适时的站出来,向乔毓笑道:“我们府上有几株桂花,开的好极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们男人在这儿吃酒,我陪秦国夫人去走走?”

乔毓看出来这里边儿有事了,却不怎么在意,正好也不想在这儿听这群人扯东扯西,便站起身来,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魏夫人前边儿引路,乔毓跟随在后,至于皇帝,自然也是紧跟自家大锤。

魏夫人见他也跟了上来,眼底不禁闪过一抹不悦,只是见乔毓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便含笑遮掩了过去。

……

“等秦国夫人过来,三哥便从树上跳下去,拔剑去刺,”魏五郎面有雀跃,目光灼灼,向魏三郎道:“刺伤也没什么,只要别伤到性命便可,如此一来,这场戏也会更加逼真。”

魏三郎点点头,环视一圈,道:“侍从都安排好了吗?此事须得环环相扣,可别留下痕迹。”

“三哥放心,外边儿的侍从都是魏家心腹,没问题的,”魏五郎心里的得意从脸上的笑容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若非此事实在要紧,怕别人拿捏不好分寸,爹也不会叫三哥来配合我。”

魏三郎点点头,又叮嘱道:“秦国夫人过来之前,我便藏身桂花树上,待她出现,再行现身,听说她略通武功,想必也能抵抗几个回合,你听到阿娘呼喊声之后,再前来相救。事关重大,成功之前,万万不要疏忽大意……”

“知道了三哥,”魏五郎有些兴奋的道:“爹已经嘱咐过好多遍了。”

“有魏相在,你对秦国夫人又有救命之恩,还有谁敢过问魏家的事?”魏三郎神情倨傲,目光中闪现着名为贪婪的光芒:“如果顺利,或许还能叫秦国夫人以身相许,报恩魏家,那才真是飞黄腾达了……”

兄弟二人想到此处,心思不禁都有些浮动,正出神间,就听外边儿传来女眷的说话声,心神一凛,忙各自躲开。

魏夫人很会说话,一路上哄得乔毓很是开心,这会儿见她似乎待自己颇为亲近,看了皇帝一眼后,终于别有深意道:“秦国夫人年轻,难免也是爱玩,只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反倒是不好……”

乔毓听出她话中深意来了,却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故意看了皇帝一眼,道:“夫人是说他吗?”

魏夫人习惯了后宅中的弯弯绕,没想到她直接就说出来了,轻咳一声,忙道:“交浅言深,是我犯忌讳了。”

“没事儿,”乔毓摆摆手,笑容满面道:“不过他没利用我,是我在玩弄他。”

皇帝扭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魏夫人脸上却是笑意一僵:“……什么?”

“他比我大那么多,自然早就娶妻,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可那又怎么着?”乔毓戏精本性发作,面露凶蛮,冷笑道:“我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

“这样,”魏夫人心头一跳,干笑道:“夫人好大的气性……”

“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乔毓扫了皇帝一眼,哼道:“前几天还惦记着他的死鬼老婆,这会儿就跟我卿卿我我了。呵,男人!”

皇帝:“……”

魏夫人如遭雷击,呆了会儿,才道:“那他的家人呢?没说什么吗?”

“原本是不同意的,”乔毓摸了摸腰间佩刀,扯出个森冷的笑:“后来我把他爹打瘫了,把他爱挑事的庶母弄死了,又把他几个孩子弄得服服帖帖,就没人不同意了呵呵呵呵呵。”

“……”魏夫人呆若木鸡,擦着冷汗,语气艰难的向皇帝道:“秦国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帝原本想说这都是乔大锤瞎几把扯的,但转头一想,她还真没说什么假话,无奈的叹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