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其实也喜欢孩子,我也想做母亲。成婚之后,久久没有消息,我便请名医前来探脉,那大夫告诉我,我的身体没问题。”

“后来,我就叫他悄悄给你诊脉,”韩国夫人怜悯的看着他,道:“他告诉我——你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从前我不说,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怕你自尊心受挫,心里难过,我舍不得,可是现在……”

她语气淡漠,冷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平阳侯听得呆住,好半晌都没做声,直到韩国夫人走出一段距离,方才疯了一样的追出去:“你撒谎!明明是你不能生,却诬赖到我身上……简直,简直可笑!”

“那就拭目以待吧,”韩国夫人无所谓的笑道:“天下男人那么多,比你好的不知凡几,我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春,你看我到时候会不会生咯。”

平阳侯面色铁青,神情近乎疯狂:“七娘她,她明明有了身孕……”

“鬼知道那是谁的孩子,”韩国夫人摊了摊手,幸灾乐祸道:“你娘只想着抱孙子,绿孙子也是孙子,叫她慢慢儿抱吧。”说完,便待转身离去。

“你撒谎,对,你在撒谎!”平阳侯恍若失魂,忽然伸手,想要扯住韩国夫人衣袖,昌武郡公眼疾手快,一脚将他踹开老远。

平阳侯瘫倒在地,心乱如麻,回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又哭又笑:“骗子,骗子!你在骗我……”

韩国夫人方才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纪老夫人虽也在告诉自己,说这都是假的,但心里边儿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或许并不是韩国夫人信口开河。

不能生的……其实是自己儿子?

那七娘肚子里边儿那个,是怎么回事?

纪老夫人想起当初七娘异样的殷勤,又想起儿子儿媳成婚多年都没消息,但七娘只是一次,却怀了身孕,心里隐约有了结果。

心口闷痛,简直像是有一把刀在里边儿搅,纪老夫人的喉头渐渐涌上一股腥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白眼一翻,就此昏死过去。

“老夫人!”女婢们惊慌失措,院子里乱成一团。

七娘还被关在笼子里,眼泪淌了一地,拍着锁,哭求道:“快放我出去,快啊!”

韩国夫人真有点不想走了:“这么好的戏,满长安都找不到第二出……”

平阳侯神情崩溃,满脸是泪,咬牙切齿道:“闹成这样,现在你满意了?”

韩国夫人冷冷看他一眼,忽然向后伸手,女婢怔楞一下,旋即会意的递上了马鞭。

她起身走过去,手中马鞭狠狠抽了过去:“这才一天,你就受不了了,可是,你们搅和了我整整十一年!满意?我不满意!不叫你们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心里边儿那口气就顺不了!”

一鞭子打下去,身上就是一道血痕,更别说是这么多下了。

平阳侯文弱书生,哪里挨得了这种打,瘫软在地,白着脸道:“你竟如此蛮横妄为……”

“纪明,我也姓乔!你要是觉得我会替你纳妾养孩子还甘之如饴,那就错了!”

韩国夫人冷笑道:“你也不满长安打听打听,我们乔家的女儿,有对人低过头的吗?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骨头硬,不吃亏!”

第85章 扫尾

平阳侯本就是文弱书生, 这会儿挨了一通毒打, 浑身作痛,瘫在地上, 彻底爬不起来了。

纪老夫人昏死过去, 现下还没醒,七娘更是哭叫不止,唯一一个能主事的平阳侯,也是狼狈不堪, 整个平阳侯府,都乱成了一锅粥。

韩国夫人懒得再看, 与两位兄长出了前院, 还能听见里边儿哭天抢地的声音。

她有些嘲讽的笑了笑, 道:“咱们走吧。”

乔毓活着回来了,也冲散了乔家人对于乔妍过世的伤痛, 但这并不意味着, 他们对于别人对明德皇后的大不敬无动于衷。

“这是群什么人?那时候母后才刚过世,他们就……”

出了平阳侯府,昭和公主心中怒气未消:“我要找父皇告状去!”

“去吧, ”韩国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告的狠一点。”

昭和公主此刻的怒气,一半是冲平阳侯府去的, 另一半却是为了转移话题,叫姨母不要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

十来年的夫妻之情,不仅仅是感情, 也是韩国夫人生命中的一部分,现下生生割舍掉,那滋味未必比割肉好受,昭和公主没有经历过,但是可以想象。

卫国公与昌武郡公都已经成婚生子,反倒更能体谅堂妹,男女有别,有些贴己话,他们也没法儿说,见堂妹有外甥女陪着,便借口先回府去叫人收拾院落,先一步避开了。

韩国夫人与昭和公主是骑马回来的,这会儿仆婢们牵了马来,她们却没了当时扬鞭竞技的意趣,摆摆手,示意仆从退下,在这深夜的清风中,徐徐前行。

韩国夫人一直没有做声,昭和公主更不好说什么,如此无言半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低声关切道:“打定主意了吗?”

“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落子无悔。”

韩国夫人有些瑟缩的笑了一下,道:“我不是舍不得平阳侯府,更不是舍不得纪明,我只是替我自己惋惜,凭空虚耗了那么多的光阴……”

昭和公主听得暗叹口气,却也知道任何劝慰在一个女人青春正好的十一年时光面前,都太过浅薄无力。

再往前走几步,便要离开平阳侯府所在的街道,拐角处有座凉亭,静静屹立在这夜色里。

韩国夫人轻轻道:“叫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昭和公主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后者见状失笑:“我不会做傻事的,浪费了十一年,是有些可惜,但为此搭上后半辈子,就太不值当了。”

“好,我在前边儿等着。”

昭和公主柔声说了一句,便走开了一段距离,到底放心不下,迟疑再三,还是叫林缙去守着:“要是没什么事,你就不用出去了,也不必叫她知道你在。要是姨母她想不开,又或者是有什么意外,再过去也不迟。”

林缙轻轻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