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迦卡妙形容眼前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她一定会毫不吝啬地抛出“奥格斯歌城头号奸诈贵族”“戴着白痴面具的恶魔代言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卑劣异端”等一系列称号,虽然内心不停诅咒这个家伙早点被拖进那该死的异端裁决所,迦卡妙依然蹲下来帮李浮屠摆放多米诺骨牌。
无所事事的李浮屠用摸上去温润羊脂的骨牌摆放了“奥古斯丁”中文繁体字,最后还恶作剧地加了一个“圣”字,这下便成了圣奥古斯丁,迦卡妙看见这个比贵族中的恶魔脸上又挂起可恶的笑容,再看地上古怪的字符,她发觉第一次看不懂身边的同龄人。
李浮屠瞥了眼按捺住内心烦躁替他“受罪”的天才少女,将地上那五个繁体字打乱,轻声道:“迦卡妙,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原罪之一,有个哲人说过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
揣测不出他意图的迦卡妙警惕地望着李浮屠,她可不想被这个恶魔以某个荒诞名义把她丢进实验室。
李浮屠没有理睬此刻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的迦卡妙,在墙角背靠着墙坐下,他下意识把一块修长骨牌当作是香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苦笑,这个习惯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改掉,上辈子他没有烟瘾,但确实喜欢抽烟,七八块的中南海,其实以他的家庭背景抽顶级的小熊猫和黄鹤楼都没有问题,可从小就看着那个军人父亲抽中南海,耳濡目染下就成了自己的习惯,望着智商优于常人、穿戴如同小公主的女孩,李浮屠也收敛起恶魔的嘴脸,轻轻问道:“迦卡妙,你有个怎么样的父亲?”
“势利,谨慎,虚荣,嗯,总之,一个贵族该有的丑陋性格他都有。”
埋头伺候那些骨牌的迦卡妙下意识回答,说到这里抬头朝李浮屠笑了一笑,道:“不过,他会答应我所有的无理要求。”
李浮屠站起身,将一把随身携带的古老钥匙抛给迦卡妙,轻笑道:“好了,你走吧,我知道你对书房那些魔法书籍感兴趣,我的魔法理论知识虽然是座空中阁楼,但也知道现在的你过多接触那类尖端甚至是异端的魔法体系,会破坏你的正常节奏,所以你要看可以,但不要尝试,否则堕入异端的深渊,谁都拯救不了你这迷途的羔羊。”
迦卡妙接过钥匙,像是一块奶酪莫名其妙从天上砸在她头顶,迷迷糊糊地走到那扇沉重鸡心赤木门,走出去后缓缓关上,透过最后的门缝她依稀能看到那个跟她一样瘦小的背影坐在地上,面对着散乱满地的骨牌怔怔出神。
彻底关上门,李浮屠门里,迦卡妙门外。
站在门外的孩子想起了一个几乎所有史诗诗歌中都要出现的一个词汇。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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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身为一个一辈子都在浩瀚魔法世界中苦苦探究终极奥义的魔法师,她不会因为李浮屠是个公爵的儿子就来到奥格斯歌城,如果仅仅是一个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就需要花费她三年时光,她恐怕会离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魔法深渊中那缕微弱曙光越来越远。
圣尔忒米斯站在狭小房间的窗口,手中捧着一本六百年前亡灵魔法师塔尔塔罗斯亲自撰写的《灵魂术之枷锁》,房子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再无其它多余的物件,似乎她远离这个世界的浮华荣耀,站在人类的头顶俯看众生。
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她合起那本早应该被教廷焚毁的异端书籍,道:“请进。”
李浮屠的母亲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私下拜访儿子的老师,因为她刚刚被告知眼前这位穿着举止和性格无一不古怪的黑袍女人要离开奥格斯歌城,公爵夫人不是傻瓜,儿子这两年多的历练虽然让父母心疼,可在神圣帝国就算是一个大贵族,想要让一个苦心钻研魔法奥义的高阶魔法师把大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身上,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公爵夫人的确不知道这个身份诡异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聪明如她也根本就没有想要动用手头资源去调查的意图,她肯定这个连姓氏都不曾透露的神秘来客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教廷红衣大主教的实力。
公爵夫人看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房间布置,也不奇怪,内心越充实的人却习惯简单到单调乏味的布置,这个房间跟奢华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府形成鲜明对比。
她笑望向手捧古老书籍的黑袍女人,先是做了一个贵族的行礼,带着真诚的感激道:“感谢您这两年多对奥古斯丁的照顾,我知道您不屑一顾俗世的馈赠,但我希望您能接受我作为一个母亲对您的万分感激。我,罗桐柴尔德家族,费尔默思家族,康斯坦德家族,都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