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境地四海升平,国富民强,通政使司因此并不繁忙。隔日不到午时,薛府的马车便再次停在了康王府前。
带着从五福斋买来的点心,还没来得及换下绛纱袍的薛大人就坐在花厅中静候妻子。他今年二十有六,是男人的大好年纪,身量容长,梁冠下的鬓发一丝不苟,朗目疏眉,高鼻薄唇,左眼下有一颗朱红的泪痣。一身绛纱袍纤尘不染,就连衣摆也没有一丝皱着,他坐姿笔挺,气度雍容,见谁都会露出得体又和悦的笑。就连上前奉茶的小丫鬟绿珠不过是多瞧了一眼,心都不自主地开始砰砰乱跳。
清脆的禁步声自屏风后传来。
伴着一声饱含着慕年的‘薛郎’,绿珠那点儿本就不该有的旖旎心思被打消了。
傅明晞还是前一天赴宴时的衣着,却只梳了个寻常发髻,脸上的妆容很淡,却十分精致。女人的美丽分很多种,薛夫人的容色并不是惊艳的类型,而是细水长流,细看忍不住想亲近,却又望而却步的端方之美。她的五官大气磅礴,长眉圆眼,鼻头圆翘,唇锋分明,巴掌大的鹅蛋脸儿饱满流畅,增一分则太满,减一分又太瘦,被细长白腻的鹅颈托着,直叫女孩儿见了都忍不住心旌摇荡。
“杪杪。”薛成和见妻子来了也笑,起身去迎她,“在王府歇得可还好?”
薛夫人看起来精气神很好,仰着脸,妙目含情的望向了薛成和,声音要比与旁人说话时温存上两分:“嗯。”又轻轻刮了下鬓角被梳拢得整整齐齐的发,“昨儿多吃了两杯酒,留宿的唐突,叫夫君担忧了。”
略略一顿,又慢声细语的说:“今个十五,是医者例行来王府看诊的日子。我方才去向姑母道过别了,我们就先走罢。”
“好。这是五福斋的鹅油酥,昨日在宴上听太妃提了一句,今日我便特地买来了。”薛成和比了比桌上的包裹,示意一旁的绿珠收下,“劳烦姑娘交给太妃,就当谢谢她替我照顾夫人了。下次等她闲暇了,某再登门致谢。”
薛夫人眼巴巴盯着那盒糕点,娇嗔道:“怎么只记挂着我姑母?”
薛成和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小馋猫。少不了你的,你最爱吃的红豆糕和玉露团都有,放在马车上。”说着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虽然他们成婚已有六年,却总是这般蜜里调油,是京华城中人人艳羡称道的一双璧人。他声音很温柔,“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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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璧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前后上了马车,雾蓝流苏的毡帘放下,马车缓缓离开了康王府。
薛成和从隐屉中拿了新鲜的糕点出来,动作还是款款温柔,语气却多了两分小心翼翼:“杪杪。”
干瘪生硬的两个字之后,没有了后续。
因为在坐下之后,傅明晞的脸上便蒙上了一层薄霜。
她不答,静静地注视着这张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六年的人的眉眼。当初她下嫁给他,七成是因为这张俊美的脸。只是六年了,当激情变成了习惯,新鲜沦为寻常,自己的耐性似乎愈发的不好了。可婚姻这场戏,一旦上了台,便很难收场,她是骄傲清高的人,一辈子活在赞誉中,是绝不能忍受自己的豪赌输得一败涂地。
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接过玉露团吃了一口,“嗯。”又如寻常那般将薛成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最后微微皱起了眉,“说了多少次,你银台1里的那些同僚都是些古板儒生,衣裳不要熏香,以免显得太轻浮。你年纪轻轻居那般高位,应当时刻谨小慎微才是。”
她好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