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三太太气得发笑,一巴掌拍过去:“我把你个贫嘴的猴子!我还没开始训你,你先给我栽起赃来了!”

越芃在一旁坐着,笑而不语。

如此人心各异过了几日,只越苓当面问过傅清溪:“祖父到底叫你整理的什么?”傅清溪还没来得及说话,越苓就叫她姐一把给扥了回去。越芝瞪了妹子一眼,又对傅清溪道,“傅妹妹,你不用理她!”

傅清溪心知她们都想知道究竟,只是又不好问自己,便直言道:“祖父说要整理一些早年的杂记,待整理好了要放在书楼里给大家看的。因说怕会跟理术有关联,便叫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众人听说往后要放在书楼里的,都露出笑来,只越苓撇嘴:“原来是这样啊……没意思!那还有什么意思!”又被她姐拍了一记才消停了。

过了几日,董九枢几个来府里,往小花厅去时越栐仁还开玩笑说起这个来道:“祖父却是相信我那表妹多些,都没说叫我帮忙,难道我不是学理术的?”

董九枢却道:“你还真别说,要换了我,我也找那丫头不找你。”

他话未说完,越栐仁已经欺身上前要抓他:“你混比什么?当我听不出来你赚便宜呢?!”

董九枢赶紧一矮身躲过,又不停告饶:“我真没那意思!这又没一点好处的,我能干这个?!”

周围起哄的起哄,劝的劝,好容易消停了,那边越家的姐妹们也过来了,才各自分开说话。

董九枢同傅清溪又凑一起去了,董九枢还往远处看看,见傅清溪看她,笑道:“我还以为谢翼要过来同你说话呢。”

傅清溪摇摇头道:“谢三哥的话不好接,说起来有些累人。”

董九枢捂着嘴乐了半日,忽然道:“你这丫头,也不小了,终身大事知不知道?就丁点没想过?”

傅清溪心里另有一桩“终身大事”,只是同寻常人说这词儿的意思不太一样,便皱皱眉头道:“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自在点……”

董九枢听了眼睛一亮,击掌道:“好一个自在点儿!你这丫头不错,真不错。真知灼见啊!这人要怎么自在?自然是一个人才最是自由自在的了!谁的话也不用听,也不用管着旁人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的。对不对?这不是最明白没有的事儿?!可惜啊,偏有人想不明白这样道理!就我家老头子,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我他娘就想不明白了!我一个人好好的,干甚非要另外弄个认都不认识的婆娘来看着我管着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傅清溪没忍住,居然点了点头……

第118章 孤云

这边正有两个一心都是“岂有此理”之事的人。

谢翼面色沉沉坐在一旁, 柳彦姝有些担心他同傅清溪的关系, 可是这事儿没有人挑明过, 自己怎么开口才好?有些踌躇。

就看谢翼往那边正说话的傅清溪同董九枢看了两眼, 长长叹了一声。

柳彦姝问道:“你有话要同清溪说么?我去把那个讨厌的老财主赶开!”

谢翼又看了一眼那边,摇了摇头道:“算了。”顿了顿, “我想着, 她大概也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又转过头去看着那俩人,低低道, “她同我没有那么些话要说……”

柳彦姝看了看,跟着叹道:“她就是满脑子都是数术的那点事儿。董九抠最狡诈的,晓得她性子实在,转拿些买卖事务上的事儿来同她说。清溪都当件事儿似的想起来, 还跑去查许多东西,替他出主意……也不知道他得没得着好处……不对!他必定是得了好处的!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才不会一回回往这儿跑呢!清溪呢?什么也没得着。连盒棋都舍不得买!越发学抠门了!就不该叫他们两个在一处待着。”柳彦姝越说越有些上火了。

谢翼却摇摇头道:“她说她数术上许多事儿,还是因着这些买卖来往的事儿才想明白的。这个……也算一个好处吧。毕竟,她是一心要春考的人……”

柳彦姝点头道:“昆仑书院那边都有学长挺看重她的。估摸着只要来年春考不出什么大岔子,咱们这里就又要多一个五大书院的门生了!”

谢翼扯了扯嘴角,不曾接话, 柳彦姝忽然想起来道:“她既从买卖上能学东西, 你那里难道没有买卖?一样拿来同她商议就好了!从前好似听清溪说起过,说你跟她说了些印坊的事儿,怎么后来倒不说了?……清溪同董九抠真的什么都没有的, 这个我敢保证。”

谢翼一时也面现迷惘,良久,才缓缓道:“买卖来往,里头事情很多,很多……相互算计勾心斗角之事……我……亦不欲她整日去想这些。她喜欢戏本、一些小玩意,就……就喜欢那些,做些自己高兴的事儿就成了。何苦去弄那些叫人烦心的事儿……”

柳彦姝见谢翼竟吐露心声至此,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说你这话说给清溪听了多好,这会儿叫我听了又有何用。不过听到他如此替傅清溪着想,心里还挺高兴的,正想再劝,忽听得谢翼又说起另一番话来。

他道:“姑娘们一旦一心谋求上进起来,就不是最开始的样子了,就……就跟水被冻成冰一样了……”

柳彦姝不晓得怎么接这句话了,因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一心谋上进”的人。正不知如何开口,王常安借着什么事故作无意地来寻柳彦姝问什么,柳彦姝便也顾不上谢翼这头了。

晚间特地找了个时候,偷偷同傅清溪说了今日同谢翼说的话,完了道:“话我都传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傅清溪想了想道:“谢三哥倒觉着我从前的样子好,我如今是死也不想变回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去了。也……也没什么好看着办的。”

柳彦姝心里一急:“你这就……你可得想清楚啊!”说了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道,“舅母同老太太都开始商议大哥和大姐姐的婚事了,连二姐姐和三姐姐都有说起了!你、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赖多久!总得自己有个打算才好!谢翼这……就算不错的了,是你自己……跟、跟木头似的!你……嗐!我不晓得要怎么说了!”

傅清溪心说我自己当然有打算的啊,看柳彦姝一心替自己着急,便道:“你放心,我春考必定能考上的。上了书院自然没人会再催我这些了。往后……自然有办法的。倒是你,你、你……你们自己说了可不算啊……”

柳彦姝红了脸:“你都知道我说了不算了,我还能怎么样。”

傅清溪叹道:“你不如收收心,踏实花个一两年时间考个好点的书院,或者还……还强些。”

柳彦姝瞪她一眼:“你替我考?!要我学你那样过日子,我宁可在家呆一辈子!”

这就算谈崩了,两人各有各道,还都说不动对方,只好求同存异吧。

等柳彦姝一走,傅清溪自己坐那儿想想。这“情”之一字还真是比“懒”、“惧”更可怕,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居然这么引人!在她看来,柳彦姝或者还有两分为从今往后的日子打算,那越芝就真是一头栽了进去。哪里还有半点心思放在读书上?从前就在上课的时候走神,如今不用上课更不知道如何了。

本来还以为联考新制一出来,或者四太太会叫她们两个重新回书院来。哪知道却是一句没提,还是不时去一趟金家的家学了事。上回听越苓所言,那王家兄弟往金家去的也不少,从前都没听提过的,眼看就是为了见越芝去的吧。

这人都跟瞎了一样,只顾着眼前不知何滋味的一个情字,往后又如何?照着傅清溪想来,就是再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办法一直念着。这所谓“喜欢”的人,又能喜欢多久?若是以学之道而言,这种“喜欢”迟早有一天没了踪影,又能为从今往后的日子留下点属于自己的什么?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

大好时光,怎么不用来读书呢?怎么不用来学习呢?能弄懂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能学到许多从前不会的能耐。是另一个层次上的成长。是自己“养育”自己的又一次成长。这可是往后用一辈子的事儿啊!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全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看不懂旁人,旁人又哪里看得懂她?!

越苭书桌前坐了一会子,往本子上胡乱画了几笔,就叫了人来伺候洗漱。

夏嬷嬷见了,问道:“姑娘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越苭一点头,漫声道:“都做完了。”

夏嬷嬷看看桌子上摊放着的书,堆做一团的簿册,微微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