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芃笑道:“我也坐不住,这么着,咱们来玩‘凑双满’可好?”
国朝以“十二”为满,一年十二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所谓凑双满,便是从骨牌里随意取出四张来,凑成双满,即二十四。那骨牌上本就有数的,又把字和花都另规定了或十或一,都是有说法的。
越苭点头道:“这个倒还好,只是费脑筋。”
越芃道:“咱们也没有白费脑筋的道理。这么着,一局九副牌,咱们也赌个输赢如何?”
越苭一听便在她对面坐下来道:“好,你要送钱来,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越芃笑道:“你若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她两个豪言壮语,把另外几个也引了过来了,都笑着观战。
初时越苭连赢了两盘,正要得意,越芃忽然也厉害起来,连赢了三盘,之后虽失了一盘却又紧接着扳回两城。如此一来,五赢三输,最后一盘都不用比了,越芃赢了头一局。
越苭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如此你来我往,各有输赢,最后一算,却是越苭输的多赢得少。
她还要战,越芃告饶道;“四妹妹,放过我吧,我都算得头疼了。”
越苭笑道:“我不能认这个输,过年头一遭,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去。这么,你来不动了,就请个人来替你吧。”
越芃笑道:“那我就请大姐姐帮我好了。”
越苭大喊:“你太欺负人了!”
越荃在一旁笑道:“不如叫傅妹妹试试,我如今长久没玩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呢。”
越苭便看着傅清溪,柳彦姝把傅清溪轻轻一推,笑道:“去吧,赢了钱来咱们买果子请客!”说得众人都笑。
傅清溪坐下之后,开始一局就输了,越苭大喜,还要同她玩第二局。可从第二局开始,她就没让越苭赢过一回,全是只下五盘。越苭眼见着脸越来越黑,越荃笑道:“三妹妹,你去替替苭儿。她这是转不动脑子了,还当车轮战是好应付的呢。”
越萦答应一声,越苭便起身让了她。越萦同傅清溪对上,虽能赢一两盘,却到底不敌,论全局来算也是有输没赢的。
最后越荃下场,竟然都没有能胜过傅清溪,遂笑道:“今儿我算是见识到傅妹妹的厉害了,得了,你们输的都归我了吧,谁叫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栽了呢。”
越芝笑着拉傅清溪:“傅妹妹你可真厉害,我都没看清楚牌面呢,你都算出来了!”
傅清溪笑道:“这东西其实就那么几个组合,一则相加,二则相乘,相乘不过三八、四六、二十二,加上牌面的数也只一到十,都是定例,玩的是个熟能生巧。”
越芃叹道:“啊呀,傅妹妹就是个专攻数术的,我们这回可真是太失算了!”
越苭那里执了个签筒过来道:“来来来,傅丫头,我同你来玩这个。什么也看不见,就凭运气!”
傅清溪摇摇头:“自己什么力也使不上,那没意思,我不玩。”
越苭傻眼,越荃在一旁笑个不停,她道:“傅妹妹这主意正,果然,全凭运气还玩什么!事情非得有运气又有能耐在里头,才有趣。”
越萦道:“那咱们来玩‘乾坤算’。”乾坤算是一种骨牌的玩法,因其不同的组合有不一样的计分,到最后算分论输赢。故此,自己手里的牌如何配搭,最后摊牌的时候如何算法,却是一个重中之重。若是明明三二三四可以得六十分的,你给拆成五二二三就可能只有五十八分,那就失算了。
柳彦姝笑道:“那我同清溪算一家的。”
越芝几个也不爱玩这太费脑子的,于是越芃、越萦、越苭同傅清溪四个人刚好一桌。越荃看她们打了两圈,就往太太们那里坐着说话去了。
待得她回来,傅清溪跟前已经一堆筹码了,眼看着是一家赢三家的局面。越芃道:“大姐姐快来替我,我算得头都疼了。”
越荃便替下了越芃,之后稍稍扳回局面,只是轮过几圈,那筹码又同流水一样往傅清溪跟前流去了。
最后越苭把手里的牌一扔:“不玩儿了,今儿真是见了……见了……”想起今儿是除夕夜,总算没把那鬼字说出来。又对傅清溪道:“你是不是见天玩这个呢?算得那般顺!”
傅清溪一笑:“我天天帮着董九哥看账,算得自然快些。”
越荃还不知就里,问过原来还有这样内情,忍不住笑道:“傅妹妹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那头被人白白使唤了,这头练成了本事却可以赢些彩头,也算不无小补。”
只柳彦姝高兴得很:“清溪,往后我若买香露差了银钱了,就替你约了姐姐们打牌,你平日里可别断了演习!”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她们底下热闹,上头老太太便问起究竟来,边上一个嬷嬷细细说了事情原委,老太太惊讶道:“一家赢三家?连她们姐妹几个联手都赢不了她?这傅丫头可真是厉害了。”
大太太点头道:“是个能吃苦肯用心的。”
二太太也道:“只脑筋转不过弯了,这大节下的,也不说给姐姐们放点水。”
四太太笑道:“你没看柳丫头在后头紧紧盯着呢?哪里能许她偷偷放水?!”
三太太乐道:“咱们小时候不记得了?”一指四太太,“她兄弟给人姑娘家放了两张牌,后背都差点叫她掐青了!”
一时都想起年少时候的事儿来,更笑了。
等到了子时,前头男人们放起爆竹烟花来,却是要迎新天地。
厨上又端出交子饽饽,众人都用了几枚。又把井里新打上来的新年头道水煎了天师府、太医院送来的料材,各人净面洗手,跟着老太太到中庭祭拜天地,这才算完了除夕之事。
初一大早要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拜年,按规矩寅正就得到颐庆堂的。傅清溪同柳彦姝回到落萍院,赶紧洗漱一下就躺下睡了。外头不时响起鞭炮爆竹声,实在也难睡踏实。傅清溪堵住了耳朵,只觉着自己刚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夏嬷嬷就来唤了:“姑娘,该起了,别误了时候。”
闭着眼睛起了身,由着杏儿桃儿伺候着梳头穿衣,勉强漱口洗脸。夏嬷嬷动手给上了个妆,插戴上新年里的吉祥首饰,又在鬓上簪了一朵金红香,笑道:“这时候还能戴上新鲜花朵的,可也没几家了。”
外头还浓黑一片,点上灯笼,傅清溪走出门外着冷风一吹,才算醒透了。
柳彦姝前后脚出来,正打哈欠呢,傅清溪指着天上的星星道:“你瞧瞧那星光,看着都比平时冷呢。”
柳彦姝头也没抬:“赶紧过去吧,一会儿她们去神楼了,咱们好回来补觉。”
傅清溪点点头,忽然觉着这尴尬的身份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