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随即想起了传闻中这位方大帅的身份,女扮男相,煊赫一时的方家九小姐。
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没见方家或方大帅真正承认过,但念及现在时局紧张,倒也明白了。
陆南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冲她遥遥一敬,对于这位方大帅的许多大气又有远见的行为他还是很敬佩的。
锦荣也低低一笑,回敬了过去。
“方大帅都不和我们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曹督军注意到这边,哈哈一笑道,“不会是嫌我们这些大老粗吧。”
“曹督军说笑了。”锦荣要是交际起来,绝对能做到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来,来来,还有陆大帅,过来喝酒。”其他人也招呼道。
这些军阀大佬喝着喝着就嫌弃红酒喝得不够爽快,原本备下这个只是为了充面子而已,现在兴致来了,就让人立刻换了白酒,绍兴酒。
“这洋鬼子的东西,喝着还是没有中国酒的爽快。”一军阀叹道。
“不过洋人的东西还有妞倒不错,之前我的六姨太在上海看中了一套洋人别墅……”
唯有锦荣和陆南手里端着的还是红酒杯,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单纯不愿在这种场合喝醉而已。
陆南来之前想的和锦荣一样,怕是宴无好宴,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也有可能是冲这位刚出头的方军阀来的。
酒过半酣,商小秋的戏还在唱着,而桌上的话题从酒,女人,戏子,终于谈到了重要事情上来。
“湘北那地,不知方大帅是个什么意思啊?”曹督军放下酒杯,看向锦荣温和道,
锦荣才夹了几筷子下酒菜,听见这话就笑了,“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一条路走下去了。”
她又加重了语气道,“湘北湘南的地都是我的,谁要从这道走过去,得等我点头才行。”
一筷子重重拍下,某个军阀腾地站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出来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呢。”
锦荣认得他,是被她铲除掉的沙城原军阀的大舅子,怎么人死了打算过来接受遗产了,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锦荣慢条斯理地看着,嘴角带着淡淡嘲弄的笑意,看得那个军阀一时忽然有些发麻,加上旁边立刻有人劝阻,也就顺着坐下来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又不是新兵蛋子了,还吹拍桌子吵架呢。”曹督军笑面佛般地出来打和道,“幸好枪没带进来,不然起了火,我们都倒霉。”
座间一人冷哼道,“难不成让个娘们也踩到我们头上去。”
‘啪’的一声,玻璃酒杯被摔成了几片,其中一片被握住,顺便瞬间划破了刚才说话这人的喉咙,血汩汩而流。
而那个说错话的军阀已经成了死人,头仰在椅后,睁大了眼睛,露出他尖酸又刻薄的面孔。
哗啦一身,众人震惊地突然从椅子上起来,离死去的刚才还是他们同伴之一的人远了些。
只见方锦荣又坐回了椅子上,把杀人的玻璃杯碎片扔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拿餐巾擦了擦满是血红色的右手,那些颜色也不知是血,还是红酒染的。
“总算安静了。”锦荣嗤笑了一声,也不知说的是那个倒霉丧命的家伙,还是之前挑事的人,总之席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算是看见了,方锦荣这人外表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狠戾,和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无关。
锦荣擦干净手后,又若无其事地再拿起筷子夹起两片咸水鸭肉,吃了起来。
这时,戏也结束了,锦荣居然还记得抬头看了一眼那红衣戏子,“商老板的戏也唱的不错。”
“回头我让副官送个花篮,也算我的一点小心意。”她笑语盈盈道。
商小秋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知趣地没有久留。
“没想到,方大帅也是个爱戏之人,改日我让商小秋到你府上去唱两曲。”这是刚才还说话无脑吝啬的孙军阀,能混到这个地步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那个人死了就死了,难不成方锦荣教训一个冒犯她的人也有错,教训失手过重了也属正常,绝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和方锦荣对上的好时机。
方系军阀正如日中天,横扫千军,势头正猛。
听了孙军阀的话,锦荣笑道,“这就不必了,我可请不起商老板这样的名角,而且事务又繁忙,实在没时间。”
“这算得了什么,包在我身上了。”
这一句两句的,气氛又热了起来,全然不顾边上还有一具余温未散的尸首。
不过,他们这些人,尸山血海里闯荡出来的,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瓜分死人身后的势力。
陆南将一切尽收眼底,一语未发。
锦荣似乎没有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想法,说了几句后,便道:“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回去了,改日再叙。”
说罢,直接起身往外走了,别人竟也不敢拦。
陆南笑笑,放下酒杯,也提出告辞,“家中还有事,久留不了,抱歉。”
曹督军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两个就这么走了。
锦荣一下楼,副官便迎上来,紧张压低声音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有某方军官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马恨恨地离开了。
锦荣笑了笑,“只是些小事而已,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副官点头道:“都安排好了,还有我又叫了两队兵过来护送大帅回去。”
“好,我们走吧。”锦荣淡淡道了一声,走出了望北楼。副官安排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