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竺漓看见了从树后面走过来的南宫画雨,曾经对他的怨气在她看到他那一刻起,竟徒然消失得不剩一丝一毫了。

栀儿对南宫画雨是心存愤恨的,他们之间有“一剑之仇”,但是栀儿注意到了竺漓看南宫画雨的眼神,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欣喜一丝期盼,长期与竺漓朝夕在一起,虽然多半的时间里,她只是藏在竺漓的衣袖里休眠,但是她还是通过竺漓的眼神感应到了,竺漓喜欢这个冷傲刻板的忘尘崖大弟子南宫画雨。

忽然,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南宫画雨靠近的时候,竺漓看着他喊道:“南宫,南宫主人……”

她一时激动,差点喊成了南宫师兄,可她是记得的,他知道她是妖魔之后,断然不肯再认她做师妹的。

只是竺漓没想到南宫画雨竟然没有回应她一声,只是漠然地从她们身旁走过,笔直地走进了逸生阁里,竺漓黯然地看着南宫画雨淡漠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栀儿看见了竺漓眼里的失落,轻声劝道:“你干嘛搭理他?他比那蛇族的妖邪还要冷血无情。下次不要再喊他了,东丘平朔担保他能将我们留在忘尘崖,你又何苦再去巴结这个冷酷的人呢。”

“她一定是嫌弃我们的身份,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至少我叫他的时候,他会回应我。”竺漓低声叹道,细雪在北风里飞旋着,她和栀儿紧紧地站在一起,候在逸生阁门外。

“师弟,你怎么一回来就惹师父生气?”南宫画雨走进仙阁当中,看着东丘平朔责问道,因为他发现师尊的脸上还满是怒气,他从来没见过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弟?在北漠屠巨国,你都不打听一下我的下落,就独自回到了忘尘崖,好在我命硬,不然指望你去救我,那就只能等死了。”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怨道。

“看来师弟你此行吃了不少苦,也遭了不少罪,怪我没早日去找你们。”南宫画雨心平静气地对东丘平朔说道。

“你弃我不顾就算了,连助你斩杀了北漠妖星的竺漓,你也不管不顾了,自己一个人跑回忘尘崖来邀功,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东丘平朔看着南宫画雨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没有邀功,当时事出有因,我不得不先回来。”南宫画雨淡漠地解释道。

“什么事出有因?你不就是嫌弃竺漓是狐妖之后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去救她,她就被杀手放火烧死了。你果然继承了师尊的衣钵,跟他一样自私冷酷无情!”东丘平朔横眉冷对着南宫画雨怒斥道。

南宫画雨静静地看着东丘平朔,也不愿再多做解释,东丘平朔这样目无尊长地教训他,他甚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底有些感激他,感激他在关键时刻救了竺漓,然而南宫画雨是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情绪。

“你这个孽徒!你以为你大师兄跟你一样没大没小还不识方寸啊?!他一定是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才没有将她带上忘尘崖来,你倒好,给我把人直接领到门口来了。”姜尘漷忍着怒火,瞪着东丘平朔训道。

“外面下雪了,风大,两个姑娘虽是妖族,但没多大法力,怕是抵不住那寒冷的风雪天,师尊要怎样处置他们都好,先让他们进来吧。”南宫画雨温声说道。

观人入微的姜尘漷看了看南宫画雨的眼神,心里不禁暗自揣测:画雨平日最憎恨的都是妖族,想不到今天竟会对两个妖族的女子求情,该不会是跟那姑娘一起合力斩除北漠妖星的时候,被那姑娘迷惑了吧……

“下雪了?我去请他们进来。”东丘平朔等不及师尊下令了,一听下雪了,忙转身走向门口,自作主张地去请竺漓和栀儿了。

东丘平朔走到门外,一手就拉起了竺漓的手,栀儿跟着竺漓身旁,看见东丘平朔拉着竺漓的手,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怪怪的滋味,甚至想伸手去拉开他的手。

竺漓想挣脱开东丘平朔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硬是被他生生拉着手拽进了逸生阁里,南宫画雨敏感至极,他一眼就看见了东丘平朔拉住了竺漓的手,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无明火。

姜尘漷不希望在两个妖族面前失了颜面,他压制住了内心的怒气,看了看眼前的竺漓,心里直叹:难怪第一次在灵虚宫里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像一位故人,原来是她的女儿,眉眼真是像极了她,姿色还胜过她几分,我这两个徒儿明里暗里都在护着她,如果真留下她,不知道她将来会在这忘尘崖之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竺漓见过师尊,这是我妹妹栀儿。”竺漓虽然心虚,知道自己和栀儿都是妖族,但还是努力表现得沉静乖巧一些,希望师尊能不计较她们的出身。

姜尘漷看着竺漓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直叹:像她,太像她了,清澈得好似天境圣水的眼眸,姿容更是天下无双,魂骨里透出的妖魅,这姑娘胜过她狐母的那几分姿色是沾了父亲血骨里的仙气,不知道又会是谁将为之颠倒为之疯魔……

“画雨,你带着平朔和这位栀儿姑娘去后边的茶阁去沏一壶热茶,我要与竺漓单独聊一聊。”姜尘漷对南宫画雨吩咐道。

东丘平朔却不愿听从,拉着竺漓的手也不肯松开,看着姜尘漷说道:“有什么话非要支开我们才能对她说?师尊该不会是想趁机赶她下山吧?还是直接想掩人耳目杀了她?”

“你!你这个孽徒!为师是那样的人吗?”姜尘漷气得脸色发青,瞪着东丘平朔斥道。

“那可说不定。”东丘平朔翻了翻白眼,低声回道。

“师弟,你这是多虑了,师尊怎么会杀她呢?她助我斩杀北漠妖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师尊介于她的出身,不愿留她在这忘尘崖之上,这门外风大雪大,就算要请她下山,也至少要等到雪停了天晴了以后。”南宫画雨看了看姜尘漷,转而看着东丘平朔说道,其实他也担心师尊太在意竺漓是妖魔之后的身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逐下山去,他的这一番话明面上是说给东丘平朔听的,实则是在试探师尊的本意。

栀儿也不相信姜尘漷,她虽然惧怕姜尘漷和南宫画雨,但是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姜尘漷说道:“漓儿在哪,我在哪,我不会离开她半步。”

“怎么?你们都认为我要杀了竺漓吗?我真要杀她,难道还会藏着捏着不成?我姜尘漷的剑在要出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更不需要躲躲藏藏!平朔,你此次回来,性情大变,该不会是在山下受了哪位心怀不轨的妖魔的蛊惑吧?为师念你此番下山受了诸多苦难,暂不罚你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可你不能太放肆了!画雨,你还不听为师的吩咐,带平朔和这位栀儿姑娘下去?”姜尘漷的脸已经铁青,眼神里透着杀气,对着东丘平朔和南宫画雨厉声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相信师尊。”竺漓对栀儿他们说道。

“不要叫我师尊,按辈分算,你应该喊我师叔,我跟你爹是同门师兄弟,他曾经是忘尘崖最出类拔萃的仙徒。”姜尘漷看着竺漓坦言道。

第062章:夕嫣与牧天风

“我爹?师,师尊您知道我爹娘的事?”竺漓激动地看着姜尘漷问道,用力推开了东丘平朔的手,这一细节被南宫画雨看见了,他明白了,竺漓并不喜欢东丘平朔这般对她。

“走吧,既然竺漓是忘尘崖仙尊的后人,师父一定会厚待她的,你别多虑了,涉及竺漓的家事,我们不便在一边旁听,随我下去吧。”南宫画雨推了推东丘平朔的手臂,又看了一眼栀儿,温声说道。

“去吧,栀儿,别担心我,我没事的。”竺漓看着栀儿满是忧虑的眼睛,对她轻声安慰道。

南宫画雨带着东丘平朔和栀儿下去沏茶了,姜尘漷望了望门外越下越大的雪,走到了门口将木门虚掩上了。

“你叫我师叔就好,你娘是狐族灵女夕嫣,你爹是上古仙尊牧天风,原本狐族居于深山幽谷里,与外界毫无交集,他们本性纯良,牧天风在与上古魔尊青沙决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落入到了狐族居住的幽谷里,掉进了一条江里,身体被江水里的浪潮推到了一条溪岸上,当时狐族灵女夕嫣正在溪水里洗着长发。夕嫣在附近采来灵草,用灵草捣成的药泥救醒了昏迷中的牧天风,牧天风隐瞒了自己是仙尊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人族里的打鱼人,打渔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翻船了,人落入了江水里,被狂流卷走了。夕嫣悉心地照料着牧天风的伤,在朝夕相处的时光里,情窦初开的夕嫣爱上了眼前温润如玉的牧天风。狐族灵女是狐族里面最圣洁最貌美的玉女,是由狐族长老挑选出来的狐族首领继承人,肩负着繁衍狐族和守护狐族的使命,可她偏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外族男子动了情,一心想着跟他远走高飞。牧天风虽然对夕嫣也动了私情,但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夕嫣大胆向他表示爱慕之情后,他决意离开,尽管他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初春暮雨,满山坡的梨花地里,夕嫣追到了试图不辞而别的牧天风,跑上前就抱着天风大哭了起来,身上的轻罗裳早已被雨水打湿透,她倔强而温柔地强吻了牧天风,心碎地说道:‘天风,你若不爱夕嫣,就一掌打死夕嫣,夕嫣是妖,只要活着,就要追你到天边。’仙尊的心在那一刻彻底乱了,他是爱夕嫣的,漫天的暮雨和飞花下,他像着了魔一样放纵了自己的情欲,初尝男女之欢后,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在爱的魔窟里越陷越深,直到牧天风的身份被狐族长老看破,知道了他是仙尊之后,便聚集狐族,将他驱逐出了山谷。夕嫣愿意舍弃灵女的身份,只求牧天风能将她带在身边,可是牧天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知道仙妖相恋是大忌,他抛弃了夕嫣,独自回到了忘尘崖。”

“我爹好狠的心,我娘那么爱他。”竺漓不禁含泪叹道。

“夕嫣爱得太深,愿意舍弃一切,也愿意为了爱摧毁一切,牧天风走后不久,夕嫣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为了上忘尘崖找牧天风,被魔尊青沙蛊惑,入了魔道,修炼妖术之时走火入魔,但是还是清醒的,可当她闯上忘尘崖的时候,仙尊牧天风为了三界太平,对入了魔道的夕嫣下了射杀令,当时的忘尘崖仙徒个个都是斩妖除魔的高手,射杀令一出,纵然夕嫣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她一路逃亡,心底的爱已经被恨取代,心中的魔根也越扎越深,冬天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嗜血嗜杀的狂魔,她一路逃亡一路滥杀无辜,最后被牧天风用神箭一箭射中,她穿着血红色的长袍,牧天风并未看出她身怀六甲,她早已不记得牧天风是她最爱的人,她奋起抵抗,在被牧天风一剑刺穿胸口的时候,她也用妖魔之力一掌将牧天风打落至悬崖之下。夕嫣命在旦夕,在弥留之际,她拼命用最后一点力气产下了你……”姜尘漷看着竺漓的双眼讲述道,发觉她的眼里已经泛滥起泪水,便停了下来。

“我爹太狠心了,我也恨我爹。后来的一些事,我大概知道,我哥哥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浑身是血,脐带也没打结的我,把我抱回了泗水村。”竺漓流着泪说道,无比心疼自己的娘亲。